大梁城作为魏国的王都,与大邑国都的建筑有着极大的差别,城中房屋建筑皆比之大邑要高大许多,且工匠技艺都极为的精巧。
所有房屋全都飞檐斗拱,且每座房屋都挨的极为紧凑,因此给人感觉整座都城,倒似一片夏日破泥而出的绵密笋林。
城中的建筑色彩也大都以暗沉色调为主。
如今虽然魏国境内黑气已然肃清,但天穹始终暗沉,因此使得这大魏王都,看起来颇有些阴沉之感。
张木慈来到魏国已经快一年了,但还是无法喜欢上这座都城。
但纵然不喜,如今他也已然习惯了大梁城中的生活,走在闭着眼都可以知道街道两侧有着什么店铺的街道上。
张木慈心中却是想着近两日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在街上前行了盏茶功夫后,拐过一条十字路口,走入一条略微幽静的街道后,张木慈向着前方一座门前排放着两尊黑铁狮子的府邸而去。
眼前这座府邸,大门飞檐如勾,门前有着两名身着黑色甲胄的兵卒,戍守在两侧。
张木慈的靠近,两个兵卒自然看到了。
但却并未阻拦张木慈的靠近,因这段时日张木慈经常会来此,他们很清楚他们这武威府将军与眼前之人的关系不浅,故而他们只是对其点了点头,便任其大步走入了大门。
并不需要人引路,张木慈轻车熟路的便进入了武威府深处。
到得他出现在武威府大堂后,大堂中,武威府的管事迎面走了出来,眼见张木慈到来,管事的露出一丝微笑,连忙将张木慈请入座。
管事的年纪与张木慈相差无几,且在武威府上深得武威将军的信任,倒是很清楚张木慈与自家将军的关系。
与张木慈聊了两句,管事的便去后堂禀报。
“张兄,稍后。”
张木慈点了点头,管事的告辞离去。
片刻后,一身紫色长袍,头戴玉冠,身材七尺有余,年纪在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缓步从后堂走出。
此人便是武威将军,言方,从其祖父开始,便是大魏镇守一方的将军,因此此人深得魏王信任。
将门虎子说的便是此人。
入得大堂后,言方快步来到张木慈近前。
“张堂主,可有什么消息?”言方声音有些急促的询问道。
张木慈起身,对着言方拱了拱手:“事情有变,暂时我们只能按兵不动!”
听闻张木慈所言,言方脸色变了变,近半个月,他们为了能够出兵大邑,一直在运作。
如今骤然得知张木慈所带来的消息,这让言方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如此大好时机,不出兵,更待何时?”言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上面有什么说法?”
张木慈脸上也露出些与言方相同的神色。
“我也搞不懂,可他们说了,为了以防万一,目前我们不易出兵!”张木慈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想问个究竟,可将军你也知晓,他们做事,向来不会给我们任何理由。”
张木慈所说,言方自然也极为清楚。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却是深知若是不听从那些人的吩咐,他们将会迎接的怒火。
其祖父当年便是因为犯了忌讳,最终落得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言方坐在椅子上,端起了桌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压抑住心头的浮躁,待得情绪平复了些许,这才开口:“张堂主,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张木慈沉吟了片刻,捋着颌下的胡须,斟酌了数十息:“按照他们的意思,是担心大邑有什么后手,想要让他们松口,让将军出兵,就只有去确定大邑是否真的有什么算计。”
言方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去大邑打探一下情况,或者说去试探一二。”
手指在桌几上敲了两下,言方接着说道:“这样,我让六珠堂,去大邑看看!”
张木慈笑了笑:“如此,甚好!”
与言方又聊了一些大梁城中目前的所发生的一些小事情,以及一些朝堂之上的派系人员的相互倾轧的事情,张木慈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他所住的院落后,张木慈进入了一间密室,随后开始书写一封经过加密的信笺。
如今身处大梁城,张木慈不得不小心谨慎,因此这封信笺,写好发出,所需要经过的途径极不简单。
必须经过数十道手,然后发送给一个江湖组织,在经过那个江湖组织的手,再转过数十道手,才能够到达这封信笺收信人的手中。
书写完信笺后,张木慈将信笺丢向密室墙壁上的一处暗格,随后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密室。
在离开密室的时候,他带着一个盒子,来到了大堂。
与管事聊了两句,张木慈便抱着木盒出了门。
既然那斗篷神秘人,给了他命令,让他稳住如今大邑里主战的官员,他便需要去奔走一二。
走在街上,想着这次那个势力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张木慈对于那位已故的国主心生极大的佩服。
“虽然你死了,但你所做布置,却是依旧在发挥着作用。”
当初在大邑朝堂他一直都不把刘恳放在眼里,因此在大邑之时,他可以说是横行无忌。
如今思来,当初的自己在那位已故的国主眼里是何等的可笑。
也就在张木慈在大梁城中四处奔走之时,在韩赵齐燕楚诸国,也在发生着各样的变动。
只是与魏国里张木慈所做不同,这诸国发生的事情,都极小,目前来说,根本无法影响到大局。
荒原上,赵念缓步前行,此间极为的荒芜。
自从在那处村子与人交手后,在荒野间赵念又斩杀了一些黑气后,如今体内内息已然壮大了不少。
步入绝顶高手的境界后,他已然稳固了当下的力量。
一路前行,他并未找到张铎留下的记号,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赵念便准备打道回府,回到河阳城。
可,就在他准备返回之时,却是遭遇了一群为数在五十人的队伍。
与这支队伍的人交手后,他却是在这支队伍中找到了些许赵国清水司的线索,在那支队伍中的人口中,他了解到,如今清水司的人欲前往附近一处名为孔镇的镇子。
离开河阳城的时候,苏泽曾告知他,赵国清水司与墨家有可能在河阳城附近有什么密谋。
在此遇到,当下既然无法找到张铎,他便打算去看上一看。
孔镇距离当下他的所在有五十里地,是一个方圆二十来里的镇子,因为其是连通南北官道上的必经之路。
这些年极为的繁华。
只是,如今天地生变,这样的繁华已然不再,到得赵念出现在孔镇附近,遥遥打量着孔镇所在。
孔镇却是如一座荒废了多年的无人镇子。
摩挲着下巴,赵念打量了片刻前方的镇子,随之迈步向着镇子走去,四野之间寂静一片,唯有微风拂过枝稍的呜呜声回旋。
令得此间愈发的空旷死寂。
官道乃是黄泥路,如今覆着斑驳的积雪,路上可以见到了一些竹篓以及一些被人丢弃的木杖,农具。
按照那批人所说,此地有着一支人数在数百人的队伍,所以赵念靠近镇子之时,极为的谨慎。
而就在赵念向着镇子走去之时,镇口所在,一个身着青衫的男人,缓步从镇口走了出来。
此人脸颊略微修长,一双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柔不谐之感。
他来到赵念身前数丈之地,这才站定:“可是清水司的鲁司主?”
男子突然的发问令赵念怔了怔,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便回过了神,点了点头:“正是!你是何人?”
那人见赵念禀明身份,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小的乃是铁浮屠墨字营七标标长窦成海!鲁司主你可以叫窦小二!”
“窦小二?”赵念露出一丝疑惑:“为什么叫你窦小二?”
窦成海在家里排行老二,未加入铁浮屠之前,乃是嘉峪关骠骑营的一名普通步卒。
再更久远一些,是在老家程唐县一个酒楼里做店小二。
因此,在老家他这窦小二的名号便被叫了起来,后来参了军,这窦小二就一直被这样叫着。
听着窦成海的解释,赵念笑了笑:“走,我们边走边聊!”
以窦成海的绰号拉开话匣子,两人之间边走边聊,陌生感随之散去,渐渐的二人熟络了起来。
冒充清水司司主鲁独夫,赵念是早已经大好腹稿的。
倒也不怕在这孔镇被人拆穿。
因之前在荒原上与那批人交手后,他已经从那些人口中了解到,清水司的司主鲁独夫在前往大邑的路途上,被一群神秘人给砍掉了脑袋。
至于那些人,为何要快马加鞭到孔镇而来,便是为了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孔镇中的人。
可是却不成想,半路上,他们中有人以为赵念是个软柿子,就想捏把捏把,没想到最后却是踢了硬钉子。
最终,他们一批人,便因为这个原因,全都死在了赵念手中的黑剑之下。
关于赵国清水司,赵念在大邑都城坐上噬命司命首之职后,便对其有所了解,赵国清水司,是一个类似于噬牙狱的组织。
司主为鲁梁,字独夫,师承八神山,所学为担山剑。
在噬命司的档案库中,对于其他六国的一些比较有名的组织,以及一些大人物,都有着一些档案。
赵念在噬命司无事的时候,便会翻阅一二。
故而,虽然当下他是冒充那位清水司司主鲁梁,他却也并无半点儿惧意,且不说如今他已然入了绝顶高手的境界,可以模拟一些剑意剑术,当初在大邑都城的时候,他还经常与剑圣盖幽讨教剑术。
对于剑道剑术一道,如今他便是无法比得上盖幽,想要在这孔镇糊弄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完全是游刃有余。
一路上,跟随着窦成海边走边聊,二人来到了镇子中的一家掌柜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客栈。
客栈中,有五个人留守。
一人乃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梳着羊角辫,穿着碎花布衣。
一人面容冷峻,头发高高的束在头顶,一身黑衣,在其面目上刺着一枚刺青,坐在桌边把玩着一柄拇指长的小刀。
在此人身旁,一个赤裸着上半身,头发剃的只剩头顶两指宽头发还完好无损的汉子,拎着一只酒坛子大口喝着酒。
靠近门口,则是两个身着青衣的双胞胎,年纪二十来岁左右,一个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一个则面无表情。
见窦成海带着赵念从门外走进来,五人齐齐向着赵念看了过来。
不等五人开口说话,窦成海已然率先开口为赵念介绍了起来:“鲁司主,这五位便是铁浮屠的五牲官。”
说着窦成海指向门口的双胞胎:“这两位,爱笑的名为笑狐,另一个则为冷蛇。”
“至于坐在桌边玩刀的名为幽狼,旁边的则是铁牛。”
介绍到第四人后,窦成海便停了下来。
屋子内有五人,可窦成海只是介绍了四人,这让赵念有些不解,随即赵念看向那女孩儿。
“她?”
窦成海笑了笑:“她啊,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是为什么?”赵念问道。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窦成海,而是门口那始终脸上带着笑容的笑狐:“想知道为什么?鲁司主,我还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哦?看来这其中有什么事啊!”
笑狐呵呵一笑:“有事?何止是有事?我劝你还是听我的,别打探她,否则,便是你是清水司司主,也会死的。”
在笑狐说话的时候,女孩儿随意的看了赵念一眼。
只是这一眼,赵念便似坠入了尸山血海之间,一股股腥风血雨在天地间弥漫,浓郁的杀气,以他的心智都有些晃动不定。
“这!”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眼神中的杀意竟然能够让一个成年人看到腥风血雨,骨山尸海,由此可见这小姑娘并非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故而赵念极为识趣的选择了不再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