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岭,早先只是一片荒郊野岭,但在近数个月,此间已然修建起了一道道工事,一座座岗哨如林,在崆峒岭半山腰以及山顶上都修建着一座座木屋。
如今的崆峒岭俨然是一座小镇的雏形。
其间人来人往。
那些肆虐的黑气,对于此地并不会有丝毫侵扰,倒是令得此地成了一处净土所在。
在崆峒岭的大部分人都是这附近流散的百姓。
虽然他们很清楚,这崆峒岭的主人所行之事乃是叛逆之罪,但若是有人能够让他们活下来,便是叛逆又何妨?朝廷能救他们,他们自然不会落草为寇,可如今朝廷哪里能够救得了他们。
只要能活,什么大义,什么江山正统,对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意义并不大。
当然这之中,他们却也会时常想到那个太平年月,在黑气并未肆虐大地之时,他们的生活平静安乐,到了此地虽然是活了下来,但在此地他们活得并不像个人。
此处的主人,只是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却没有给他们生活的条件。
这倒不是他们不知足对于当下的现状有些埋怨,而是对于过去生活的追忆,对于好与不好的自然对比,如果可能的话,他们还是希望生活在那个平静的环境下的。
但这只是奢求了┅
数十名坐在土坑旁歇息的汉子,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略微发酸的臂膀,从地上站起身,开始继续他们还未干完的工事。
如今已然过了年关,冬雪已然开始消融。
天地间的气温比之冬日里倒是更加阴寒几分。
只是这样的寒冷已然持续了数日,按说这寒意已然开始缓缓退去,可不知为何今夜他们却是觉得这寒意却是更加的深了,只是稍息片刻,他们却是被冻的有些打哆嗦。
“这鬼天气!”有人咕哝了一句。
随后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圈远处的景象,而也便是这一眼,他却是看到了山下有着两个人正在缓步向着山上而来。
那两人一人身形佝偻,一眼便能看出是一个老人,一人倒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背着一柄剑,一身道袍。
难道又是来此投靠这山上主人的百姓?
这人并未过多关注两人,收回视线后,拎着手中的工具跳下了土坑,开始抡动手中的工具敲敲打打,修建工事,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山下走来的两人,便是天玑子与朱师。
一路行来朱师依旧想要劝天玑子留在襄阳城,可最终天玑子的态度让他知道,这恐怕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因此到得出现在崆峒岭附近,他也不再劝说天玑子。
“一会儿我先去会会那闫若生,你便在暗中掠阵,先观察清楚那闫若生的手段!”朱石低声对一边的天玑子说道。
天玑子点了点头:“大人尽管放心!”
两人便也不再言语,脚下步子加快,向着山上而去,两人毕竟都是一流高手,一人乃是道家炼气士,一人乃是儒家高人,故而前行的速度极快。
只是五六十个呼吸,两个便已然出现在了崆峒岭上。
到得上了崆峒岭,天玑子掐了一个道门手诀,随之他的身影便在朱石眼前凭空消失,便是气息都已然不在其感知中,对此朱石不由对其手段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虽说他也是一流高手,毕竟修的乃是儒家的法门,对于炼气士的手段他并不如何清楚,这些年又一直盘踞于襄阳城,更加没有机会走南闯北。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便是炼气士在这天下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他自然更加不可能亲眼目睹一尊一流高手级别的炼气士的手段。
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得到天玑子的回应后,朱石便大步向前而去。
如今他们所在的区域,乃是崆峒岭的半山腰,不远处修建有一座座木屋,还有一些岗哨,戍守在岗哨间的人也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故而朱石大步前行,却也并未去隐匿行踪。
而且今夜来此的目的便是杀人,而非来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根本没有隐匿行踪的必要。
因此,他在向前走去的时候,岗哨间的人便发现了朱石的靠近,立即便开始示警,随之这半山腰的人便被惊动了,只是片刻间,便有五六十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间,向着朱石而来。
“拿住这家伙,此人定然是这附近的其他几股势力,这是想要来吞并我们崆峒岭!”有人大叫,以此鼓动身边的人向着朱石扑上来。
面对这些扑向自己的人,朱石只是一闪身,便从人群间穿了过去。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诡谲情况,一时间只觉得遇到了鬼魅,一个个被鼓动的热血沸腾的人,霎时间通体冰冷,不知道谁嗷唠一嗓子鬼啊,其他人再回头看向那远去的身影,已然没了追上去的勇气。
而那人群中最先鼓动众人的人,此时情况最为糟糕,早已经双股战战。
穿过人群后,朱石速度并未减慢,只是片刻后,他便出现在了崆峒岭最高之处,此地有着一片细高的野树林,曾覆在林梢枝头的积雪如今已然消融,倒是地面上海能依稀见到一些斑驳的积雪,如石上青苔。
密林中,有着一座茅屋。
朱石来到茅屋前站定后,缓缓开口道:“闫若生,出来一战!”
而也就在朱石开口说话的时候,茅屋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随之一个身着灰白长袍,肩膀宽阔,手提一柄寒光闪烁阔剑的男人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男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蓄着八字胡,头上长发披散,隐隐可见脸上有着一枚刺青。
男人从屋子内走出,看着朱石哈哈大笑:“朱石,你是送死来了?”
朱石对此却也不恼,神情依旧极为平静,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来杀你来了!”
听闻朱石所言,男人一把将手中的阔剑插在地上:“朱石,你是在说笑吗?你一个已经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想要杀我?你是在做梦吗?”
“看来你并不觉得我能杀死你!”朱石叹息了一声。
闫若生摇了摇头:“不是我看不起你,既然你来杀我,那就请出手吧!”
说着话,闫若生抱着双臂而立,也不管身边插着的阔剑,是打定了主意就站在原地,等待朱石出手。
朱石也不再客气,手腕一翻拔出腰上悬挂的佩剑,随后脚步在地上一点,向着闫若生掠去,前行之中其手中长剑直刺闫若生面门所在。
眼见长剑飞速逼近,到了面门前数尺,闫若生依旧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不说抬手应对,便是撤步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对此,朱石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应对之法,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在寻死,希望他以手中的长剑洞穿其面门,故而出剑之时,他愈发的小心谨慎。
而便在其手中长剑来到闫若生面门前数寸距离,他终于知晓了对方拥有着怎样的应对之法。
长剑前刺,骤然之间在长剑剑尖所在,一团黑气骤然悬浮而出,挡住了他前刺的长剑,令得长剑根本无法再进分毫,没有半点儿迟疑,朱石连忙撤剑,随后再次向着闫若生的胸膛所在刺去。
可便在其长剑落向其胸膛所在的刹那,又一团黑气出现在了其剑尖前方。
只是数十个呼吸间,朱石改换了数十个刺杀方位,最终的结果都如第一剑一般无二,这让朱石心中生出了极大的无力感,虽然来之前便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这闫若生定然不会很好对付。
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抱臂而立,他竟然已经没有了伤到对方的可能。
“累了吧?该我了!”
见朱石始终无法破开他的防御,闫若生摇了摇头,随后一脚踹向朱石,眼见对方一脚踹来,一手按在手中长剑剑尖以下数寸所在,一手握剑柄横于身前,挡在闫若生踢来的一脚前方。
随之,他便被连人带剑踹飞了出去。
一脚将朱石踹飞出去后,闫若生不再站在原地,反手拔出插在身旁的阔剑,高高跃起,在朱石倒飞而出的瞬间,出现在了朱石近前,一剑向着朱石劈了上来。
一剑劈出,在其阔剑前方出现了一片繁复的炫纹,一股股黑气沸腾,隐隐有靡靡鬼音激荡,炫纹之中涌出的黑气随同闫若生劈出的阔剑一道,向着朱石压落。
面对闫若生的这一击,身在半空中的朱石根本顾不得换上一口气,手中长剑抖出一个个剑花,在身前结成一道剑网,防护自身的同时,施展了一个千斤坠,重重的坠落在地。
而也就在他坠地的瞬间,他以剑气编制的剑网,已然被闫若生破去。
不敢在原地逗留,朱石连连在四周变换方位,可那闫若生当下却如付骨之蛆,其手中阔剑抡出一道道弧光,且都势大力沉,根本让他生不出半点儿招架的心思。
这一时间让朱石有些憋屈。
并非他不想以命搏命,而是对方实在太强了,当下他若是直接冲向对方,那也只是送死,对于闫若生根本造成不了半点儿伤害。
如今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给予闫若生重创,从而给予暗中的天玑子制造机会。
可双方交手了盏茶功夫,他根本找不到半点儿机会。
“朱石,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现在只会逃了?”
闫若生一剑劈在朱石身旁的空地上,地上泥土溅起一片片如同莲花般的泥土粉尘,随后横剑斩向一侧躲避而去的朱石,对于闫若生的言语,朱石当下根本没空搭理。
只是便在闫若生的声音落下的刹那,一道嗡鸣声骤然炸响,随后一道剑光出现在了闫若生的背后,虽然闫若生当下正在追着朱石出手,可敏锐的感知力让他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危险,生生横移了半指距离,让他避开了这一道剑光刺中的要害所在。
噗!
血花飘落,闫若生的后辈被刺了一个窟窿。
到得此时,闫若生才看到施展出这一击的主人,此时在其不远处,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小道士,正手持长剑而立,脸上满是可惜。
“你也是来杀我的?”闫若生目光幽幽。
天玑子点了点头:“你这不是废话嘛?”
“难怪朱老儿有信心来杀我,这是找来了帮手,但即便如此,你们真的以为今天能够杀死我?”
天玑子一抖手中长剑,将剑尖上的血水抖落:“能不能杀死你,杀了才知道。”
“倒是有信心,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绝望!”毫无征兆的闫若生发出一声咆哮,随之他将手中的阔剑丢掷向半空中,对着阔剑吐了一口血。
下一刻,那阔剑在这血水的浸染下,化作了一片血红色,随之一声声凄厉的嘶鸣从阔剑内传出。
在这阔剑发生变化的时候,闫若生的身形骤然之间拔高了数尺,整个人如一个吹了气的气囊,变大了些许,他伸手一招,化作血色的阔剑落在了其掌心。
“此剑为照胆,今日你们能死在此剑之下,足以瞑目!”
只是便在闫若生握住阔剑之时,天玑子手上也有了动作,天玑子伸手在剑刃上一割,随后手指自剑格所在的剑身向着剑尖所在抹去。
鲜血在剑身上涂抹之间,长剑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被覆上了一层紫色的光芒。
待得其手指抹向剑尖所在,整柄长剑已然化作了一柄紫剑,天玑子握剑的手一拧,对着闫若生的剑身,转而变成剑锋对着闫若生。
“此剑游梦,今日便会会你的照胆!”
话音落下,天玑子身形一闪,便向着闫若生掠去,前冲之中,天玑子手中长剑刺向闫若生,一股股紫气从天玑子身躯内飘出,在剑锋所指之下,如千军万马冲击向闫若生。
眼见天玑子攻来,闫若生一把将手中的阔剑插在地上,阔剑剑尖入地,一圈圈血色的光芒自剑尖所在扩散而开,于刹那间化作了一个血色圆球,将自身护在了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