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战事失利,兵卒们的士气一落再落,如今的兵卒们看起来,便宛若一群散兵游勇。
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人,看到眼前这些人,绝对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落草为寇的杂牌军。
山野间,刘冕带着身后的队伍,步履蹒跚的前行着。
在他身旁刘策骑着一匹战马,一脸的疲惫。
前不久他们经历了一场厮杀,若非早前一些时候,无常府以及道门天宗的两位道人赶来援助他们,前不久的那一战,他们已然全军覆没。
当下虽然他们活了下来,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因为四野间他们遇到的黑气越来越多不说,身后还有着大批的楚国军队在衔尾追杀。
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估摸着应当凶多吉少。
“十二弟,接下来我们该向哪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山林之间,刘冕随口询问着骑在马上的刘策。
闻听刘冕的询问,刘策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峦笼罩的黑云:“我们不走了!”
“不走了?”刘冕转头看向刘策:“难道我们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刘策点了点头:“如今大邑国境,已然没有一处安全之地,各大城池都已经混乱不堪,那些守将都已经自身难保,再看看我们身后的人,再逃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这样狼狈的逃窜,不如便留下来。”
刘策所说刘冕自然也极为的清楚,只是他也知晓,以目前当下的兵力,便是留下来与身后的楚国军队拼死一战,没有半点儿胜利的把握。
心中期望着情况依旧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如今看来这只是自己心中那依旧存在的一丝天真作祟,他们到了现在真的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选择便是赴死,只是让他心中略微好受的是,这赴死他们依旧还有选择的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刘冕嘶哑着声音道:“十二弟,既然如此,你便跟随玄真道长离开!”
“七哥!我不会走的!”刘策看向刘冕眸中满是坚毅之色:“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定定的看着刘策,刘冕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张了张嘴,他最终却并未说出一句话,沉默了片刻后,他豁然转头对着身后的兵卒道:“兄弟们,我们不走了!”
那些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兵卒,听闻刘冕的言语,猛地站直了身体。
“我们早就不想逃了,将军,不就是死吗?那些狗杂碎的,来好了,老子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就是,若不是因为那些鬼东西,凭他楚国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不就是死吗,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将军,战!”
“战!”
一群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兵卒,在这个时候涌现出了一股悍勇之气。
身边这些兵卒全都是刘冕麾下的亲军,与刘冕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对于刘冕他们打心底敬重,扫视着着眼前这些人的脸,刘冕笑了起来:“好,今日兄弟们,咱们一起赴死!”
山林间,众人声音洪亮,齐齐大喝,有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在此间弥漫。
因为他们的大叫,故而令得此间一时间喧嚣无比,故而因此引动了附近的山野间游曳的黑气所化的人,在他们的声音一声声在此间回旋之间,距离他们不远的山地间,数十道身影飞速向着他们的所在急掠而至。
这些人身上黑气滚滚,身着漆黑的甲胄,手中拎着两柄如同野象牙般的弯刀,前冲之中无视山林间的林木,一冲而过间,在林地间留下一道道满目疮痍的沟壑。
只是数十个呼吸,这些人便逼近到了刘冕他们的队伍附近。
在距离刘冕他们这支队伍还有百丈距离的时候,刘冕这支队伍中有人便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立即便有人拎着兵刃向着这些人冲了上去。
在这些人中有一名道人,背着一柄铜钱剑,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急掠之间,脚步离地面有数寸距离,此人便是来自天宗的另一名道人,名为法性子。
法性子前冲之中,拔出了背上背着的铜钱剑,随后空出的手在身前临空画符。
眼见法性子带着一帮人去对付从林间而来的不速之客,刘冕来到了人群间,走向了天宗的道人玄真道人:“道长,一会儿你带着我弟弟离开!”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玄真道人早已经对于刘策刘冕的脾性极为熟悉,自然对于两兄弟的感情也了如指掌,故而当下他并未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刘冕。
眼见道人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刘冕这才放下了心。
随后他也不管前方的战斗,而是唤来了军中的几名都尉校尉,开始研究接下来应对楚国军队的兵力部署,排兵布阵,虽说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却也不想死的没有半点儿价值。
便在他们商议着事情的时候,不远处的战斗已然落下了帷幕,这一场厮杀,虽然有人受伤,却是并未有人死去,能够做到如此程度,更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有那法性子的存在。
黑气出现在大邑国境内,已经有大半年光景,从一开始人们的束手无策,到了现在已然找到了一些针对的方法,而这天宗两名道人,自然便是掌握着这种法门的存在。
看着法性子与一帮人从不远处走回队伍,刘冕刘策对着法性子点了点头:“辛苦道长了!”
法性子摇了摇头,也并未言语,对此二人却是并未放在心上,因对方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倒不是对于他们有什么轻视之心。
“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斥候已经去探查楚军的情况。”待得法性子走向玄真道人,刘冕看着眼前的兵卒,嘱咐道。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便留在林间休息,有人搭灶做饭,有人躺在地上睡觉。
这其间虽然有数波黑气扑入林间袭扰众人,却是在法性子与玄真道人的出手之下,将那些黑气尽数肃清,给了林间众人一段平静的休息时光。
数个时辰后,数名斥候从密林间钻了出来。
这几名斥候来到队伍中后,刘冕询问了一番情况后,随后提声对所有兵卒道:“好了,大家准备,楚军已经到了不远处的虎跃溪!”
闻听刘冕的言语,所有兵卒齐齐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极短的时间里排成了方阵。
“冯超!你带一支队伍,去设伏!”
“狄山青,你带着一支精锐,绕道到楚军的身后,给他们制造假象,至于岳江,邹晨,你们跟我来!”对着身边的都尉校尉吩咐完毕后,刘冕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玄真道人,随后按着腰间的剑柄,带着一群人向着林子间而去。
有风吹过林间,风声呜咽。
这支队伍向着林子深处而去,大有风萧萧兮的味道。
虎跃溪只是一条小溪流,在山间顺着山沟蜿蜒,发源地在何处便是曾经住在虎跃溪附近的山民也搞不清楚,在虎跃溪畔,之前有着数个村子,溪畔有着一片片水田,但因为如今天地纷乱,村中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当下村子已然无人,溪畔的水田自然也无人耕种。
溪畔,一支人数在百人的队伍,飞速前行。
为首之人身着一件黑色的甲胄,但甲胄上却是画着一道道金色的云纹,看起来制式倒是与大秦时期的黄金火骑兵的制式甲胄有着几分相似。
在此人的身后有着一件猩红披风,身下的坐骑飞奔,披风迎风招展。
此人颇为年轻,手持一杆长枪,双眉斜飞入鬓,眸子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在此人身侧,一个身着同样甲胄只是身后披风却是黑色的男人,前行中对着身边的年轻人道:“项将军,我们此次前去,他们会相信我们吗?”
年轻人听着身边之人的言语,沉默了片刻:“不论如何,总该试试!”
两人身后猩红披风招展的年轻人乃是项籍,至于其身侧的男人则是英布。
一群人在田垄间的羊肠小道上飞奔,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处山坳间停了下来,英布快步在前方的山路间查探了一番,随后回到项籍近前道:“看这附近的痕迹,估摸着刘冕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项籍点了点头:“想来,他们应该已经发觉了我们的到来,估摸着已经有所动作。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独自去见刘冕。”
听闻项籍的决定,英布脸色变了变,连忙劝阻道:“项将军不可,如今大邑的军队已经到了陌路,你若如此一人前去,他们拿下你,那么对于我楚军来说便┅。”
不等英布将话说完,项籍一跃从马背上跳到地上,一挥手中长枪,打断了英布的言语:“英布,你觉得如今的我,只要我想走,他们能留的下我?”
丢下这句话,也不等英布回话,项籍已然一闪身冲入了密林间。
见此,英布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并未再说一句话。
步入密林间后,项籍飞速前行,在林间前行了盏茶功夫后,他这才缓下脚步,也就在这时,他前方的密林间刘冕带着名叫岳江邹晨的两位都尉从密林间走了出来。
当三人看到独自一人从林间走来的项籍后,都是怔了怔。
双方静默的看着对方过了数息后,刘冕主动打破了沉默:“项籍,没想到你孤身一人来此?说,有什么花招?”
项籍摇了摇头,也不答刘冕的言语,而是看着刘冕身边的两名都尉:“刘冕,你这两名都尉,可能信否?”
这句话,乃是项籍以武道手段传音入秘直接传入刘冕耳中的。
这令得刘冕愣了愣,随即心中思绪起伏,以同样的手段传音项籍:“你搞这样的手段什么意思?”
项籍凝重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传音之间,项籍手中长枪一挥,长枪之上枪尖所在一股赤色的火焰燃烧而起,随之火焰在长枪之上蔓延,顷刻间火焰将他整个身体包裹。
他一闪身,持枪向着刘冕杀了上去。
虽然当下二人在传音入密,刘冕当下也没有半点儿放松,一把拔出腰上配着的长剑,身上鼓荡起一股霸道的气劲,一刀向着飞速逼近的项籍劈出。
长枪与长剑交击,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肆虐向四方,刘冕身侧的两人在这股气劲之下,直接被掀翻了出去,人在半空中便已然昏厥过去。
眼见两人昏厥,项籍手中长枪抖出一个枪花,停在了原地,对面的刘冕当下也极为有默契的收剑入鞘,两人便平静的看着对方。
“说吧,现在他们已经昏厥过去了。”刘冕面无表情道。
项籍笑了笑:“最了解彼此的还是敌人,不错。”
刘冕有些不耐:“这个时候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吧,你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以当下楚军之气势,项籍根本没有必要孤身前来见自己,只所以出现在此地,定然是有什么极为要紧之事,而这恐怕便与当下的大邑局面有着极大的关系。
虽说刘冕一直以来在军中表现的都只是悍勇的一面,刘策则负责谋略一道,实际上刘冕并非只是一介莽夫,这从刘冕与刘策那次一同回到王都的表现,便可见一斑。
当下只所以选择极为默契的出刀,便是刘冕猜到了项籍的意图。
不论身边二人可不可信,当下他们的谈话是绝对不可以有其他人知晓。
项籍对于刘冕的言语并不动怒,将手中的霸王枪插在身边的地面上这才开口言语:“我需要和你合作!”
“合作?”刘冕怔了怔,随即看着项籍露出一丝看白痴的表情:“我说项籍,虽然我已经无路可走,却并不代表我现在脑子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项籍依旧只是重复着先前的言语:“我需要和你合作!”
一句话重复两遍,自然是说话之人很笃定自己的意图,而非心血来潮之语,故而当下听闻项籍的言语,刘冕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