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城城墙以及城中的建筑都是用黄泥参加麦壳稻壳石灰搅拌夯实而成,城中的建筑都极为低矮。
整座城池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的同时,却又给人一股天然的味道。
一座黄泥小院内,刘青山与坐镇此地的商家高手相对而坐,此人名叫余思道。
年纪在三十岁出头,长相并不如何出众,扔在人堆里也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特别。
虽然刘青山贵为一国之主,对此人却并没有半点儿轻视。
这余思道在商家的地位极高,乃是如今商家之主麾下四大臂助之一,统领着一国商道。
其在商家才学上,深得吕不韦之学十之七八。
至于余思道自然是不知晓刘青山的身份的,刘青山这一路行来都是以江湖人身份行走,用了之前多年在诸国游学时所用的化名柳柴韶,取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后三字的谐音。
屋子内两人相对而坐,聊着当下大邑内的各地变动。
找到这余思道的时候,余思道还对他有着几分戒心,但在余思道从下人口中得知这柳柴韶数个月以来,在大邑境内所行之事后,他心中的戒心便随之散去,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的道人,心中生出了些敬重。
对于这一点,刘青山并不觉得意外,诸子百家不论那一家,在七国来说其底蕴都极为的深厚,自然想要打探到某些人的事,并不存在太大的难度。
而且看如今这遂城的情况,眼前这余思道所豢养的高人绝对不少,故而能够弄清楚这数月时间他在大邑境内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算太过让人难以接受。
“余先生,遂城距离大邑王都并不远,看天下形势,此地恐难保住,为何先生还执意留在此地?”与余思道当下二人已经熟络,故而刘青山言谈之间并无太大忌讳,随口说道。
余思道笑了笑:“柳兄弟,这天下哪里还有退路?有些事,当仁不让,我们这些有些能力的人不迎难而上,这天下便真的没救了。”
初入遂城刘青山便大致猜到了这余思道的心中想法,但也只是他的猜测,如今这大邑境内,人心驳杂,否则也断然不会有那些与人里应外合祸乱大邑境内的存在。
能够从对方的口中获得真实的想法,这便让他心中的一些想法可以落于实处。
刘青山脸色恭敬,对着余思道抱拳一礼:“余先生为天地之心,让人敬重,我替天下人谢过余先生。”
余思道摇了摇头:“强者自当庇护弱者,我只是做着一些本该做的事情,柳兄不必如此。”
两人又聊了片刻后,余思道安排人为刘青山做了一桌子菜,招待了一番刘青山,之后刘青山便留在了遂城。
与余思道这番见面,刘青山终于知晓了为何这遂城能够汇聚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于此。
余思道此人不光心性光明正大,待人以诚这一点,加上其商家能够施以人的大量好处。
便是当下大邑国境内如同人间地狱,自然也能汇聚不少人于此。
留在遂城,刘青山当下并不着急去让心中的那个想法付诸于行动,余思道手中拿着的东西,虽说可以敕令那些古怪存在,但说不得这会为余思道引来不小的祸端。
城中虽然高手众多,但大都只是一二流三四流的武夫,想要护住余思道还是力有不逮。
在城中一间客栈住了下来后,刘青山每日里便在遂城晃荡着。
如今大邑国事并不用他操心,天下的事似乎暂时来说也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这让他有种回到了当年与师父游历诸国时候那种闲适恬静的生活。
遂城中的繁华,令得刘青山的心情好了不少,天地罹难,如今大邑境内像此地这般繁华的城镇,很难再找到。
在遂城待了半个月,不见有什么大事发生,刘青山便打算离开遂城去别的地方看看,可便在他打算第二日离开的当天晚上,遂城外出现一群神秘人。
这群神秘人的数量在六七百人,全都身着夜行衣蒙着面,手中持着如同野象牙一般的双刀。
无声的夜色里,他们冲入遂城见人便杀,可他们只是冲入遂城城门数十丈,便被城中的江湖人出手拦截了下来,经过一番颤抖,这些人退出了遂城。
能够将这些人逼出遂城,倒不见得是遂城里的高手手段高强,而是因为遂城城门城墙上提前布置了墨家的机关术以及蜀中一带百越之地的一些蛊毒之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这些人被逼出遂城后,却是并未离开,而是便在遂城的东门外原地驻扎,一副打算与城中的人耗起来的架势。
城中的江湖人尝试了数次,想要灭杀掉这波人,可这波人的凶悍实在是让人有些畏惧,遂城中的江湖人死了数波后,遂城中的人便打消了主动出击的想法。
反正城外的人冲不进城里,目前城里也可以自给自足,根本不怕这些人耗。
余思道得到这个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遂城的城墙上,对于这群来历神秘的人,目前他还并未得到半点儿消息,仿似这些人完全是凭空出现在城外的。
城墙上余思道看着城外的人,与身边的幕僚交谈着。
在他们看来这群人自然应当不是那些古怪存在,因他掌握着可以敕令那些古怪存在的令牌,那么城外这批人,来历便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地狱之门昆仑天宫这样的势力。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余思道身旁,名叫魏天阳的幕僚双手扶在女墙上,与余思道一同打量着城外的那批人。
余思道却是沉默不语,虽然当下还无法确定城外的那批人的来历,他却是隐隐觉得这批人的出现,有些不大寻常。
如今这遂城周边,因他有着那枚令牌,自然可以通过那些古怪的存在,对于遂城周围的情况做到了如指掌,可如今这批人的出现,并未惊动那些古怪的存在。
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如此便根本不好去判断。
便在余思道与魏天阳站在城头交谈之中,城外的人却是再次发起了冲锋,这次这些人比之前几次更加悍不畏死,一个个手持着那造型夸张的弯刀,跳动之间,双刀挥舞出团团光影,让他们看起来便如一枚枚铁弹在地上跳动,只是顷刻间,这些人便逼近到了遂城的城墙根儿。
眼见这些人扑杀而来,城墙上的人立刻便催动城上的机关劲弩,以及一些守城的器械。
一时间遂城东门前,火光冲天,滚石,原木,箭矢,剑光,刀罡涌动,城下的人如同逆流而上跃龙门的跳鱼,盯着劈头盖脸而下的攻击,向着城头以及城门所在而去。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可那些人根本没有半点儿惧怕。
城头上余思道与魏天阳见到这些人动手,自然没有站在一边儿看着,也加入了守城战当中,可便在他们与身边的人一同催动刀光剑气攻击向城外的人的时候,在他们附近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人,抱着一柄长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女墙之上。
此人如一道魅影,余思道与魏天阳看到对方的瞬间心头一惊。
魏天阳的修为虽然不比余思道,但因为他精通一门望气术,故而能够看到此人身上一股让人心寒的异象,那种异象他这些年也只是在寥寥数人身上见到过。
自然瞧出了此人的棘手之处,至于余思道本就是一尊绝顶高手,故而对于女墙之上的人的实力,自然有着清晰的感知。
当二人看向女墙上的男人,女墙上的男人,平静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二人的耳中:“余思道,跟我走吧!”
对方身上并无杀意,也无敌意,语气平平淡淡,可便是这样的情形,却是让余思道和魏天阳都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令得他们呼吸都是一促。
顶着这股压力,余思道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什么人?”
那人摇了摇头:“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对你动手?余思道,我真好奇,当初你怎么拿到那枚令牌的,莫非真的是花钱买来的不成?”
到了此时,余思道与魏天阳再不知道是什么人对他们动手,那他们真的便蠢的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了。
“我倒是有想过,却没想到真的是那些家伙!”余思道一把拔出了手中的在鞘长剑:“他们选择派人来带我去他们那里,想来他们的阵营也有着极大的分歧,看来那令牌的功用远非我所想象的那般简单,既然如此,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走吗?”
女墙上头戴兜帽,一身灰袍的男人摇了摇头:“我来了,便是你不愿意跟我走,也由不得你!”
话音在空气中回旋,还未来得及消散,女墙上的人身子一闪,却是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女墙上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了余思道近前。
在与女墙上的人说话的时候,余思道便暗暗戒备了起来,眼见女墙上的男人消失,他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中的长剑,身子向着后方倒飞而出。
一团团剑光在身前编织成一面墙壁,挡在出现在余思道近前的男人身前。
男人却是完全无视了这道剑光编织的墙壁,迎头向着剑光编织的墙壁撞了上来,在他的一撞之下,剑光墙壁应声崩碎,他的前行速度并未受到阻碍,自然也并未缓下来。
一只脚接触着地面,余思道身子向后倒滑而出,眼见那男人逼近的速度不减,抖手之间,又从袖子中丢出了数枚形制如同铜钱一般的铜片。
这铜片乃是墨家机关大师打造的一种类似血滴子、孔雀翎、暴雨梨花,这样的暗器的物件。
脱离袖口后,数片铜片飞速旋转,传出一声声机括声,随之在空中自然旋转,向着逼近的男人绞杀而上,铜片看似寻常,可男人却似乎有些畏惧,并不敢与其正面交手,只得左右腾挪,躲避这铜片。
这些铜片在空中飞旋,丝毫不见力竭坠落的迹象,且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极为难以捉摸,男人躲避过后,铜片飞向远方后,却会在远处滑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再次折返而回,且回来的力度,比之刚刚冲出去时候的力度还要大上数倍。
只是顷刻间,这些铜片飞旋之间,便在空中带出了一声声如雷暴一般的炸鸣声。
如此,男人成功的被这铜片阻挡住了前行的步伐,这也给了不远处魏天阳以及数位江湖高手驰援的机会,抓住这个机会魏天阳与其他几名江湖人开始催动刀光剑气弩机,向着被铜片拖住的男人发出了攻击。
余思道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不等他加入攻击男人的队伍,被铜片困住的男人发出了一声爆喝,随之一股如同岩浆一般的剑气从男人的身上涌动而出,形成了一根数十米高的岩浆柱。
滚滚热浪在城头翻卷,城头的地面瞬间被炙烤的开裂,那些在空中飞旋的铜片,在接近他的身体的刹那,他果断的停在原地,也不再去躲避,等待着那些铜片逼近到身前。
那些铜片初入他近前后,接触到那如同岩浆一般的剑气柱子刹那,在那滚滚岩浆之中,那些铜片如被放入了熔炉中被飞速融化的钢铁。
只是顷刻间,这些铜片便化作了一滴滴铜汁,数个呼吸后,这些铜汁便尽数被蒸发殆尽。
待得这些铜片被如岩浆一般的剑气融成铜汁,男人一步步从岩浆柱一般的剑气中缓步走出,在余思道身前数丈之地站定:“余思道,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这次男人的语气很清楚的能够让人感受到他心中翻滚的怒意。
虽然他并未说出余思道不跟他走的后果,却是自然能够让人明白他的意思,若余思道拒绝他,那么今日余思道便只能死在他的剑下。
余思道手中长剑一挥:“想要带我走,可以,除非我死了!”
“冥顽不灵!”男人沉声道,随后他手握一柄火光缭绕的长剑,身子微微低伏,双腿微屈,脚掌陷入了城头的地面下寸许,就在他将要弹身而出,杀向余思道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让他停下了冲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