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絮,入目所见,四周影影绰绰,偶有夜鸟振翅之声从雾气深处传出,一群人向着大雾深处而去,时而可见有一只只蝙蝠从他们前行的道路上冲过。
如今已入深秋,蝙蝠应当已然不再出没,可此地却似存在着不少,赵念与天玑子被身旁的怪物看押着,跟随着前方的两道身影,在雾气中前行了数十息后,前方雾气骤然散去。
一座座落于水面之上的小岛落入眼帘。
小岛上殿宇连绵,其中灯火闪烁,只是其灯火之光并非正常昏黄之色,而是碧油油的邪异之光。
远远看去,那小岛所在不似一座阳宅,而是一处座落于幽冥地狱的阴府。
小岛连接他们脚下大地的是一条可供数辆马车并行通过的木桥,木桥之上,数丈距离便有一名黑色紧身衣,脸上带着彩绘面具的人戍守。
这些人站在原地,凝立不动,如一尊尊木雕,只是其身上散溢出的冰冷气息,却是让人不敢对其有半点儿小觑。
沉默前行,在前方两人的带领下,他们步入了前方的小岛。
待得上了岛后,那本在前方前行的二人霍然转身看向赵念与天玑子。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带着树皮面具,手持白骨杖,头戴高冠,宽袍大袖的人,嘶哑着声音笑了笑说道。
“老朋友?”赵念平静的看着对方,摇了摇头:“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老朋友!”
“你不记得,可我记得!”树皮面具人也不恼。
沉默了片刻后,他又接着说道:“既然你来了这里,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那位使者之死,宫中之事其真相,还有你所要的证据,我可以给你。但你得与我做一笔交易!”
“真相我可以查,证据我可以找。”赵念摇了摇头。
当下那东君神殿使者之死,赵念在见到此地的怪物后,便已然明了,想来杀死那使者的凶手,便是此间的这些怪物。
至于宫中之事,虽然所得的线索还不足以拼出整个案件的雏形,赵念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魅影出现在太华宫,宫中歌声杀人案,这其中定然是存在着联系的。
“你有时间吗?”树皮面具轻声笑道。
“老朋友,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你出现在这里,否则便是你们来到了鱼市,也无法找到我们的所在,这些年我们隐匿于鱼市这样的闹市区,无人察觉,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闻听眼前之人的言语,赵念陷入了沉默,对方所说乃是一个事实,此处存于闹市间,这些年在大邑都城并无关于此间的消息流传,足以说明此地的诡谲莫测。
“与一个我并不知根知底的人做交易?这似乎于我不公平!”
“你没得选!”树皮面具人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暂时来说,我不是你的敌人!”
对此,赵念也是摇了摇头:“空口白牙,可实在让人难以信服,这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兴许这一刻是朋友,下一刻便是敌人,你当下保证,不足以说服我。”
对方占据有利的形势,可却并未以手中筹码,威胁赵念,反而许以赵念承诺,这让赵念有些意外。
眼前之人,他无半点儿印象,可却对方自称是他的老朋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眼前之人很可能是他十八年前的人生经历中所熟识之人。
只是这个想法当下还无法佐证。
“信与不信在于你!”树皮面具人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少!而你接下来的处境想来也不会比过去好上许多,你只能去赌!”
“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今夜来此本来目的只是想要查探出那使者之死,那鱼鳞与此间鱼市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不成想最终却是在此与人做起了交易。
只是,如今就算他心中抗拒,却也没得选择,对方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帮我与一件东西解契!”
“解契?”
“你跟我来便可知晓!”说完这句话,那树皮面具人率先向前走去,见此赵念与天玑子紧随其后。
只是就在天玑子走出数步后,却是被那背着门板般大的阔刀之人拦住了去路。
“他?”
“此事只可你我二人知晓,先让他等在这里,不会出事的!”树皮面具人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跟随着面具人进入前方宫殿深处后,他们到达了一处宫殿内的密室。
来到密室中后,那树皮面具人也不多说,手中白骨杖骤然向着地上插入,随后双手结印,口中吟诵着一声声古怪的咒语。
随之,在其身躯深处,一股股黑气涌出,只是顷刻间,本碧光幽幽的密室内,便化作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在黑气中浮现,其满头白发,肩膀宽阔,身着一件灰色残破甲胄,手持一柄漆黑的长剑。
“这是?”
赵念一眨不眨的看着密室中,却是并未发现此人是如何出现的,就似其凭空出现一般。
这是赵念这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到此等情况。
“莫非这是幻觉?”
“幻觉?”一旁树皮面具人哈哈大笑:“老朋友,看来你的病很严重啊,这些事情竟然都已经忘记了。”
“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赵念再也忍不住,问道。
“知道我是谁有什么意义?你想记起以前的事,总会记起,况且当下时间不对,若当下告知于你,恐怕你就得死了。”树皮面具人摇了摇头,拒绝了回答赵念的问题。
“接下来你只需以你之血为引,与之起誓。看在你我这次的交易份上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当下不知晓的隐秘。”
此时已然来到这里,便是赵念反悔想来已然由不得他,咬了咬牙,他最终以指甲划破掌心,随后看向对方:“如何起誓。”
“跟我一起念诵!”
在赵念于鱼市深处大雾之中的小岛上,跟随树皮面具人起誓之时,在大邑都城一小当铺内,令与旷宿正与当铺老板进行着一场交谈。
当下在旷宿与令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龙纹碧玉樽。
“此物真是皇室之物!老板,你可知你收的这东西会让你万劫不复?”旷宿盯着头发花白,身材消瘦的店老板,冷冷说道。
对此,老板却是表现的极为平静:“客观,你莫要吓唬小老儿,我这店敢收御器自然是有底气所在的。”
“哦?底气所在?”令抱着双臂,倒是很好奇这店老板的底气。
“二位我只是这店铺的掌柜,实际上这背后的老板,可是甲天下,你觉得甲天下会没有这样的底气?”
“甲天下?”
闻听老板所说,旷宿与令都是愣了愣。
若是遍布七国的商会甲天下,收取御器自是有其底气所在的,毕竟那甲天下能够将商会做到遍布七国的地步,可不光是因为其财力雄厚,更多的是那甲天下在七国有着极为强大的关系网。
其中有军方,也有政界的大人物。
否则,无权无势,只有财力,想要将商会做到遍布七国的地步,根本没有半点儿可能。
“两位,别想再用你们的身份或者背景吓唬小老儿,小老儿今日接见你二人,只是看在同为大邑子民的份儿上,看在你们是为了这大邑社稷之安宁,否则,今日便是一二品文官武将来此,小老儿也不会接见的。”
顿了顿后,店老板接着说道:“你们有什么疑惑便问吧,时间也不早了。”
“即是如此,是我二人唐突了!”旷宿连忙赔了个礼,随即说出他们所要查询之事:“老板,你可记得当此御器之人是什么人?又是怎样的模样?”
“典当之人?难道那人做了什么事?”闻听旷宿询问典当之人身份,老板露出了丝犹豫之色。
典当行,有一准则,就是不轻易泄露客人的信息。
一开始,二人前来并未告诉店老板他们要查探典当御器之人的线索,而是说宫中有御器丢失,而这御器关系重大。
“老板,我们身为噬命司之人,不会轻易泄露出去你所告知的信息的,近来大邑都城突然出现了很多三教九流之人,此人很可能牵扯一桩大案,我们不得不询问仔细!”
见旷宿如此解释,店老板脸上的犹豫这才散去:“即是如此,那么我想想!”
“典当此物之人,应该是一女子,年纪在十六七岁左右,其身上衣着华贵,身上还有着一丝淡淡的清香,如茉莉花开!”
“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身上有茉莉花香?”
一旁本抱着双臂的令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了变,随即连忙问道:“老板,可还记得此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七日前黄昏之时!”店老板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说出这句话后,又是点了点头:“对,就是七日前黄昏之时!”
“七日前黄昏!茉莉花香?”
店老板肯定的回答,让令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老板,今夜打扰了,我们还有事,便告辞了,旷宿跟我来!”令一把扯起旷宿,对着店老板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扯着旷宿便向着当铺外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出现在了观星楼上。
此时万籁俱寂,站在观星楼上向下俯瞰,入目所在尽是一片漆黑,此时给人感觉,仿似天地之间,唯有一栋高楼存在。
“旷宿,那位典当御器之人,可能是玉芝公主!”
当两人站在观星楼上俯瞰下方漆黑一片所在之时,令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玉芝公主出宫了?可为何并无消息传出?”旷宿对于令所说有些不大相信:“而且,你是如何确定的?”
“因我曾近距离接触过玉芝公主!”
说出这句话之时,令的眼神有些飘忽,只是很快,他的眼神便恢复了正常,就像先前眸中的情绪未曾出现过。
对于令的表情变化,旷宿并未察觉,也并未去深究令如何近距离接触过玉芝公主,他倒是关心,令是否会弄错了:“茉莉花香,不足以说明那女子便是玉芝公主,有可能是那女子喜爱用茉莉花香的香料也未可知!”
“却是如此,可便是如此,但也不是谁都能拿到太华宫内的御器的,那尊酒樽可是刘鹤送予太后华阳的,是其心头好。”
“可是若真是如此,公主出宫,宫中┅。”
“恐这便是命司让我们来查探消息的原因,宫中可能有大事发生!”说着令开始在这观星楼上转了起来。
而片刻后,他也在观星楼上发现了一柄水晶玉石簪。
“七日前出宫,昨日她又出现在这观星楼,那唱歌之女想来便是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拿着手中的水晶玉石簪,令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旷宿,你先回噬命司,我去见个人!”握紧手中的簪子,令直接从观星楼一跃而下,没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密室中,赵念已血为引,起誓已然完成,当下他的身上黑气翻滚,整个人如成了一团黑气。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数十息后,身上的黑气这才敛去。
眼见赵念身上黑气散去,带着树皮面具的人,哈哈大笑:“这次我们的合作我很满意!”
“看来你与其融合的很好!”
“融合?”赵念看向树皮面具人,脸上有些茫然,他并未感受到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江湖中有邪兵谱,你可听闻?”树皮面具人收住笑声后问道。
“倒是听过,这与先前你让我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些兵器,并非神兵利器那般简单,其乃是有灵之物,准确的说他与我们人一般无二。”
“兵器与人一般无二?”这是赵念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
兵器便是兵器,又怎么会与一般无二?
这已然与鬼神之说一般荒谬。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乃至人尽都是这天地之间的生命,为何兵器便不可是生命?”
见赵念满脸不信,树皮面具人笑了笑。
“只是这生命并非来自于我们脚下的大地,而是来自那无垠不知尽头的天外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