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蒙骗眼睛的,只有光。─赵念
半个时辰后,旷宿回到了噬命司。
如今大理寺少卿张淼以执掌大理寺,旷宿前去查找卷宗倒是并未废什么功夫,回到噬命司,将所查卷宗交予赵念后,他们再次接着拼凑整个事件。
同时,赵念又令人将天玑子从鬼市带回来的医者带到了面前。
旷宿带回的卷宗,其上所记载的便是当初华阳太后身患怪病,参与诊治怪病的典药、医师的人员名单,以及这些人员的背景明细。
今夜在宫中,国主刘恳提及当年之事,语焉不详,虽然赵念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却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存在着什么问题。
至于这之中隐藏的事情,与他要拼凑出的案件拼图,是否有所关联,他并不确定。
但如今在拿到这卷宗后,他却是肯定了自己的直觉。
“王朴,南阳人,出身于吕氏。”
“曾被森罗地狱劫走,┅。”
看着手中的卷宗,赵念皱着眉头思索着,随后看向地上的医者:“你与王朴是何关系?”
地上的医者,见赵念发问,抬起头,浑浊的眸子看着赵念,扯了扯嘴角:“你不知道我是何人?将我带来此地作甚?”
“你认识羽?”
赵念并未回答对方,接着问道。
“我认识的人茫茫多,记得的却少有。”
“太后出事了!”见对方并不配合,赵念突然说道。
闻听赵念此语,本一副浑浑噩噩模样的医者,骤然眸中浮现出一抹紧张,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太,太后怎么了?”
盯着有些激动的医者,赵念一时间沉默的看着对方,不再言语。
“太后怎么了?”
见赵念并不说话,医者再次询问。
“你很在意太后?”见医者满脸激动,赵念笑了起来:“王朴,你与太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
医者当下已然明白,眼前的赵念应当并不确定他的身份,先前的言语,只是在诈唬他。
也却如他所想,赵念虽然通过眼前的卷宗,以及他所知晓的华阳太后的出身,隐隐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些猜测。
但并不确定。
可,这却并不影响他以言语来乱眼前之人的心神,从而佐证其心中的猜测。
华阳太后本是南阳贵族南阳王之女,而卷宗所记载典药王朴,也出身于南阳,只是却是南阳一普通医家出身。
根据卷宗所述,当初华阳太后身患怪病,这王朴的反应极不正常。
当时太医院的人已经确定了华阳太后之病症已然无法医治,就连国主刘鹤都已然做好了为华阳太后准备后事的准备。
可便在那样情况下,这王朴却是如疯了魔一般,四处搜寻可能救治华阳太后的方法。
当然这些线索并不足以说明王朴与华阳太后的关系不同寻常。
只所以让赵念觉得不同寻常之处,便在于关于华阳太后的卷宗之中,有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华阳太后还未进入宫中之前,其身边有一奴仆,也名为王朴。
只是那王朴,当年在华阳太后入宫前一年,死于南阳王府中,而因那王朴只是一下人,其死因却是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不知道那王朴到底与那华阳太后是什么关系,当下赵念却也并不关心,此时只需确定眼前之人便是典药王朴即可。
“别掩饰了!你与华阳太后的关系,我并不关心,如今找到你,乃是因为宫中出了一件事,有鲛人出入太华宫,如今宫中出现了数宗命案。”
“鲛人?命案?”医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后嘴唇堕落,眸中满是恐惧:“这,这,怎么又出现了?”
“又出现了?难道多年前宫中便曾出现过这样的事?”赵念心头一跳,摩挲着下巴盯着医者问道。
对于赵念的询问,医者并未回答,而是突然跪了下来:“还请你,救救太后,救救国主。”
医者跪在地上,不断以额头撞击地面。
一旁令旷宿天玑子,看着这一幕,都有些不明所以,虽说当下确定了对方便是太医院死去的典药王朴。
可,这眼前是怎么个情况?
宫中命案,如今在赵念查探之下,已然明了,乃是令其师兄羽为了报复令,杀人制造混乱,从而趁机将玉芝公主带出宫。
先前赵念虽说已然确定,这事情并不简单,可如今这事情又怎么牵扯到了华阳太后与国主刘恳的安危?
“太后,国主有危险?”赵念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万恶之源一直未曾离开宫中,当年那些人,如今终于要动手了,那些人出手,国主和太后都将无一幸免。”
平复了下心神,医者也意识到了他突然所说言语,对于赵念等人来说,并不足以让这几人相信他。
随后,他开始为赵念他们说明其详情。
“那羽,乃是我的好友,噬心血虫与边塞胡音,乃是我赠予他的,只是他与我做了一笔交易。”
“当年华阳太后身患怪病,乃是障眼法,实际上太后早已不是太后,而是那些人假扮的。”
“太后不是太后,是有人假扮的?”
这倒是让赵念与令他们都被震了震。
“你是如何得知的?”对于其所说,赵念并未立刻相信,毕竟当下对方所说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足为凭。
“我本是一虫师,当年太后入宫,我担心她在宫中孤立无援,故而便也从南阳来到了大邑。”
王朴絮絮叨叨,所说便是当年他在南阳王府假死,随后太后入宫,他离开南阳进入大邑成为大邑太医院内的典药。
事情的转折点,便在于华阳太后身患怪病。
一开始王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可在后来太后病情愈发严重后,一次意外之下,他利用虫子窃听到了一桩秘密。
“你是说,真正的太后被那些人藏了起来,只是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样的隐秘,若是让外人得知,足以震动整个大邑朝堂。
赵念没想到,在这王朴身上竟然得到了这样一桩惊天的秘密。
“他们想要找到万恶之源,打开地狱之门,要毁掉整个大邑,他们说,这个国家是窃取而来的,不属于刘氏。”王朴颤声说道。
显然这个秘密便是他早已得知多年,如今再次提起,心中还是后怕不已。
“毁掉大邑?”赵念在屋子中来回踱步,心中暗暗嘀咕着:“这国家说起来也却是窃取而来的,那些人想要毁掉大邑,那么那些人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前朝之人。秦人么?”
“这事情与云萝他们可有什么关联么?”
“如果眼前这王朴所说不差,那么那鲛人是否与云萝他们有关?”心中思绪纷飞,赵念在这一刻只觉得全身冰冷。
要知道他曾在妙手医馆前,见过一片大雾笼罩街道,铜铃声,鱼腥味,他便曾在其所在见过听过。
此时听王朴所说,这之中倒是隐隐有着一些关联。
“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云萝他们一直到底在这大邑都城种种事情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其父赵安出事,当日夜里他与天玑子返回都城,遇到的魅影,被云萝救下,这以巧合来解释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硕大的大邑都城,想要碰巧遇到他们,并且救下他们,这样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与云萝他们相处志宏,云萝他们也曾与他说过,救下他是有目的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明了其目的是什么。
“前去解救七皇子刘冕十二皇子刘策,在城外遇到的村子,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云萝他们的存在。”
“我本与他们没有太深的关系,可这种种事情,让我与他们走的越来越近,┅。”
赵念心中所想,当下屋中之人并不知晓。
那王朴依旧自顾说着:“我没想到羽竟然骗了我,他答应我,进入宫中替我查查那些事情,可却一去不回。”
听着王朴的话,赵念回过了神:“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救他们?如今虽然你将这些秘密告知于我等,但他们怎样行事,我却并不知晓。”
“又如何插手其中?”
似早已料到赵念有此一说,王朴沉默了片刻后,又抛出了一个消息:“我当初能活下来,乃是国主刘鹤暗中救下了我。并且他在离开大邑跟随东山鼎阳真人离开王都之事,便曾找过我,料到今日之事。”
“接下来大理寺少卿张淼以会有动作,其那隐藏在大邑朝堂深处的人物,会挑起魏国与我大邑之间的战争。”
“东君神殿会参与此事,你只需要在暗中查出大邑朝中那些隐匿极深的大人物的罪证,一根根拔除他们,逼得那些想要谋害大邑的人,浮出水面。”
“届时,自然有人会出来对付他们。”
“听起来好像很费力,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赵念笑了笑看向对方。
对于赵念的态度,王朴愣了愣,赵念为噬命司命首,在他看来本应当为了这大邑,可以死而后已的。
可,如今对方却表现出如此市侩。
不过想了想,他也已然明了,真正能够为了一个国家之安宁,百姓之福泽的清廉骨鲠之臣,终究只是少数。
权力可以腐蚀人心。
否则,这天下便没有贪官污吏了。
“你想要得到什么?”王朴沉吟了片刻后问道。
“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王典药,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知道我费心费力,从这些事情中,能得到什么?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让我去做这件事。”
“如果我告诉你,如果你成功了,噬命司将有一张潜伏于七国的谍网力量?是否与你有吸引了?”
王朴眸中光芒涌动,随后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潜伏于七国的庞大谍网机构?”赵念倒是被对方的这句话震了震,不过却并不相信。
想要经营出一张遍布七国的谍网,可不是短短数年便可做到的。
最起码得数代人,并且投入极为庞大的财力,动用难以想象的权力关系网,能不能成,还尚未可知。
看出赵念的不信任,王朴翻手取出了一方私章。
“这是国主刘鹤交给我的!有此私章在,你应当不会怀疑了吧!”
眼前这私章,赵念一眼便认了出来。
国主刘鹤有三方私章,皆是采南山玉髓,请墨家巧匠雕琢而成,这三方私章,皆代表着一股力量。
只是具体代表什么力量,鲜少有人知晓。
但此时,王朴拿出这方私章,足以表明,其当下所说言语,代表着何人。
“你大可放心,国主之言,代表国主之信物,都得到过铁血誓公正的,若翌日无法兑现此诺,铁血誓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似是怕赵念依旧不信,王朴又补充了一句。
“铁血誓?”
对于这个组织,赵念倒是听说过。
据说铁血誓为尧舜禹时期便存在的组织,历经数百年,一直在这天下都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春秋之时,一名为陈国的国主,因背弃诺言,在朝堂之上,被铁血誓之人割掉头颅。
后世,也有人想要挑战铁血誓,可最终无一有好下场。
“即是如此,那么我便答应了!”
万恶之源,地狱之门再现,十八年前发生了何事,他必须要弄清楚,届时必然会与那神秘的万恶之源地狱之门交手。
若能够拥有一张遍布七国的谍网机构,届时他手中的力量便要强大不少。
如此,真与那个组织交手,他也要多上些许胜算。
“目前来说,当下宫中之事,已算明了,即是如此,你便先留在噬命司,我们能查到你,想来别人也可以查到你,若你离开噬命司,想要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最终赵念对王朴又说了一句,让旷宿将人待下去安排后。
赵念这才与天玑子令接着聊了起来。
“令,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相信你,但我有言在先,若接下来的事,与云萝他们有关,望你不要与我隐瞒,否则,届时不要怪我不顾及这段时间的交情。”
“命司,请放心,既然我入了噬命司,便是你的人。我知道说了你应当也不会信,但这就让时间来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