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怒,剑气凛然。
巨大的观星楼当下已然化作了一只状若蟾蜍,却生满倒刺的巨兽,巨兽上空,三条身影不断交错而过。
片片血色将风雪晕染成了一片血红。
此间战斗声响如雷霆滚动,但附近的宅子内的居民,却无一人冲出屋子,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进入屋子内,便会发现,这一座座宅子内的居民,已然闭着双眼,安详的阖目而睡。
外间声响,对于他们根本造成不了半点儿影响。
盖青手中长剑挥洒,斩破风雪,逼近那血色长袍人,贴着血色长袍人的面门斩落而下。
与这血色长袍人交手,盖青终于知晓了为何盖幽会让他一同前来对敌,对方修行的法门虽然不是武道,也不是炼气,但其实力尤为古怪。
已然与之交手了近百个回合,可依他和盖幽的剑道修为,却是根本无法伤害到对方半点儿。
便是斩去对方一角衣角都无法办到。
如今他和盖幽的武道修为,已然步入了绝顶高手的境界,剑道已达至无剑之境。
眼前此人能够在他二人联手下,还游刃有余,可见此人其手段的高绝。
长剑贴着血色长袍人的面门斩落而下,不及力至竭处,血色长袍人一指便点向了盖青的面门。
对方虽然是以手指作为攻击手段,对此盖青却不敢有半点儿怠慢,强行扭转长剑斩落轨迹,自下而上一道剑谱挂空而起,阻挡血色长袍人的手指攻击。
与此同时,一旁的盖幽手中长剑呼啸呜鸣,自血色长袍人身后横斩而至。
虽说血色长袍人的实力极为深厚,可要想在盖青与盖幽的联手之下,伤到两人也绝非易事。
此时,在两人联手之下,他不得不抽身而退。
纵跃之间,在风雪中带出一道道连续不断的残影,落在了脚下的巨大蟾蜍阔口之上。
而盖青与盖幽与之一番战斗,此时也到了换气之时,故而也并未纠缠对方,落在了附近的宅子那飞檐之上。
“盖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血色长袍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对着盖幽冷声质问道。
“你觉得呢?”
盖幽脸上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说话的声音也无丝毫情绪掺杂其中,其整个人给人一种冰冷至极之感。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逆天而行了!”
“逆天而行?”盖幽冷冷一笑,说话之间,再次腾空而起,扑向血色长袍人:“你们便是天吗?以众生为棋子?若你们真是所谓的天,今日逆了它又如何?”
“不自量力!”
血色长袍人见盖幽扑杀而来,冷哼了一声,大袖一挥,在其头顶上空一片血云凝聚而出。
一股沛然莫御的血腥气息自他的身躯内鼓荡而出,令得天空落下的雪花,瞬间被撕裂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头顶血云,迎向了盖幽。
而也就在血色长袍人身上汹涌的气势激荡之间,盖幽身上一股霸道至极的气息也是随之涌动。
其手中所持长剑,一缕缕蓝黑相间的闪电肆虐。
前冲之中,他的手腕一抖,手中长剑横向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雷电肆虐,若神人震怒。
横贯十方!
面对盖幽这一式剑术,那血色长袍人冷冷一笑,虽然这一剑式极为不凡,但在他看来,想要伤到他依旧没有半点儿可能。
而也就在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之时,不远处站在飞檐之上的盖青手中长剑骤然抖手掷出,化作一道惊天长虹落向血色长袍人。
一剑飞仙!
横贯十方出自盖聂挚友,一剑飞仙出自剑圣盖聂。
这两式剑术曾经乃是盖聂与其挚友的绝学,提到盖聂与其挚友,便从来绕不开这两式剑术。
但鲜少有人知晓,这两式剑术,其中有着怎样的渊源。
而也就在今日这场硕大的风雪之中,两式剑术同时绽放,给了血色长袍人一个极大的惊喜。
两种剑式出自不同的二人,此时同时施展而出,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反应。
弧月形的闪电剑光,与那如惊天长虹的剑光斩向血色长袍人的中途,骤然自然在空中开始飞舞回旋。
天地之间,骤然化作黑白两色。
随之,盖幽与盖青两人同时大喝出声:“纵横之道,代天而狩,生灭殊途,本源一炁。”
两人大喝之中,身上一股股剑光冲天而上。
当下两人以无剑之境,施展出了盖聂与其挚友鲜有人知晓的双剑合璧之术,一时间血色长袍人脸上的讥讽神色凝结在脸上。
面对这双剑合璧之术,当下他根本无法去躲避。
此时其所站立的空间,完全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域,当下他被禁锢在了空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剑气罩落向他。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在天地间回旋。
充满毁灭气息的凛冽气劲,呈黑白两色将血色长袍人淹没,一时间根本无法看清血色长袍人的状况。
盖幽与盖青二人施展出这一击后,两个人都有些虚脱,满头大汗,落在附近的屋脊之上,看着那空中的场景。
良久后,盖青问道:“这样的一击,那人恐怕是再难活下来了吧?”
一旁盖幽闻听盖青的询问,却是并未言语,当下他只是紧紧的盯着那气劲肆虐的所在,虽然当下他看不清其内的景象。
数十息后,他就要点头之时,那气劲肆虐的所在却是再起变化。
本混乱无序充满毁灭气劲的所在,一声咆哮响起,随之一股如火山爆发的气势从其中传出。
那充满毁灭气劲的区域,所有剑气尽皆在刹那间被崩散。
批头散发,身上衣衫破烂的血色长袍人,虽然很狼狈,但却并未重伤,龇牙看着盖幽与盖青。
身上杀机涌动。
“鬼谷纵横术!原来如此!不过今天凭你们想要杀死我?根本不可能!既然你们鬼谷一脉出现在这里,那么今日我就除了你们!”
据血色长袍人所知,鬼谷一脉在盖聂身死,其挚友失踪后,便已然断了传承,虽然盖幽与盖青疑似获得了鬼谷一脉的传承。
但这些年,在他们的观察中,两人从未施展过鬼谷纵横之术,并且这之中他们也曾暗中派人与两人交手过,也并未在二人身上察觉到半点鬼谷纵横术的独有气息。
如此情况下,他们已然笃定两人绝对没有获得鬼谷纵横剑术。
可,今日两人却是施展出了鬼谷纵横剑术的合击之术,能够隐瞒住他们的眼睛,这两人倒是真让他意外至极。
血色长袍人哪里知道,为了让盖幽与盖青能够避过他们的耳目,盖聂与其挚友参悟数十年,又以特殊的方法,将纵横剑术隐藏在了二人的识海。
至于何时二人能够施展出纵横合击剑术,其触发条件,便是有朝一日两人联手应他们那个组织中如他这般境界的高手。
这也是,血色长袍人并未料到,盖幽与盖青有此手段的缘由。
血色长袍人怒喝之中,身形一闪,再次鼓荡起片片血云,催动出他所修炼出的血煞之狱,杀向盖青与盖幽。
当下盖青二人,体内内息已然枯竭,施展出纵横合击剑术,此时二人已然如两个普通人。
面对血色长袍人这一击,根本无法躲避。
眼见着血色长袍人催动血煞之狱而来,两人心中同时叹了口气,就要准备接受死亡的命运。
可就在这时,一根手指突然出现在了血色长袍人催动的血云凝聚而成的血煞之狱前。
这根手指,白皙修长,看起来并未蕴含恐怖能量,就似普通少女簪花的手指,可此时落在那血云凝聚而成的血煞之狱上。
却是抵住了血煞之狱。
与此同时,盖青与盖幽看清了手指的主人。
其一身襦裙,年龄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一股谦谦君子之风,蕴含在其举手投足间。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随意一指竟然挡住了血色长袍人的血煞之狱。
那血煞之狱与此人的手指相触,只是刹那间,便崩碎于无形,随之身着襦裙的年轻人,不见情绪波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二人你杀不得!”
血色长袍人此时也看清了抵住他催动的血煞之狱的主人,当他看到身前的年轻人后,眸中神色变了变。
嘴唇动了动,却是并未说什么,一抖衣袖,随之冲入了风雪中。
而也就在此人离开后,那之前化作巨大蟾蜍的观星楼,传出一声声机括声,随后又恢复原状。
便似此前,此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幻,而非真实。
目送那血色长袍人离去后,襦裙年轻人这才落向盖青近前,将手中提着的一人扔给了盖青。
“此人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那小家伙已经走在路上了,未来你们之间善果恶果,就看你们的选择了。灭亡的,便是灭亡的,想要再生?那样的结果,可是你们想要的?”
丢下这句话,襦裙年轻人身形骤然炸开,化作片片雾气,消散于风雪之中。
见襦裙年轻人离去,盖青与盖幽同时对着已然不见人影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颜先生!”
此时虽然襦裙年轻人已然不在,可在他们的声音落下后,襦裙男子的声音缥缈不定的在此间做出了回应。
“此事,不必谢我,我只是了解当年与你两位恩师的因果,此后你们纵横何去何从,好生斟酌,莫要让鬼谷一脉彻底消失在世间。”
在这道声音消失后,盖青与盖幽又在风雪中站立了片刻。
“那血色长袍人,莫非是来自于那个地方?当年我走火入魔,也是此人所为,那么他们当初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我,而是义父还有你的师父?”盖青沉声说道。
“他们存在于世间多年,这事情有什么稀奇的?”盖幽冷哼了一声,随之又接着说道:“纵然当年杀死我父另有隐情,可你杀死我父,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会再来找你的,下一次,便是我们之间了结因果之时。”
说完这句话,盖幽不等盖青做出答复,一纵身冲入了风雪中,消失无踪。
盖青很清楚,他这位师兄最后所说,因果之事并非是私仇那般简单,这之中还有着纵横之争。
历任鬼谷一脉,纵横相争,乃为天命。
“师兄,我等着!”盖青嘶哑着声音说道。
对于亲手杀死义父,他心中有愧疚,但只是愧疚,当年之事盖幽也曾说了,他只所以能够杀死义父,乃是义父为了让他的剑心澄澈,步步登高,走上剑道巅峰。
他的身上觊觎了盖聂极大的厚望。
所以,他纵然愧疚,却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盖青看向怀中的人,却是怔了怔,这时他才发现,怀中的人竟然是令。
虽然不知道那颜先生从何处将这令带来的,想来令身上定然有着什么秘密,可能影响极大。
否则,以颜先生的身份,不至于主动现身,将其带到他的面前。
虽心中有疑惑,可当下令陷入昏厥之中,当下也不是发问的时候,故而当下他拎着令离开了此地。
也就在观星楼附近发生着这场战斗之时,兵部存放军籍的档案库中,赵念正在翻阅着姬无夜的军籍档案。
一查之下,让他对于姬无夜生出了极大的质疑。
姬无夜的出身极为的干净并无任何问题,可其履历却是有些不正常,姬无夜出身百越之地千越所在的普通农户。
家中无父无母,在军方也无任何靠山。
能够从边关调入大邑都城,还是因为其积累军功所致,回到大邑都城后进入羽林卫,厮混了数年,又被调入城卫军。
只是一次戍守都城镇压叛逆之事,表现卓绝,从而被提拔为了城卫军的千户一职。
粗看之下,这其中没有任何问题。
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边关小卒,如何会有着如此频繁的调动,两三年便会被调离一处所在。
也许他只是个特例。
可就在赵念继续看下去后,那军籍履历上的一则记录,直接将他心中最后一点不确定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