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辉少年得志,刚接手吴氏集团就扭转乾坤,将安氏集团打得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与此同时,他的野心也恣意地膨胀起来。
安在轩意外出事,吴文辉遗憾之余,还有点意犹未尽。待安家新掌门人安灵儿出场,他竟产生了一种独步天下的孤独感。安灵儿这个丫头片子,他是看着她拖着鼻涕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太有数了。一个连嘉南城都没出过的黄毛丫头,跟她玩自已都不好意思,更别说斗了。
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对安灵儿的报道,他只瞥了一眼就扔到一边。报社不过是为了讨好秦慕柏父子,才写出这些令人作呕的马屁文章,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吴竣熙有一个值得傲骄的儿子,自已退居二线,日子也过得滋润。只是他数年来养成的读报习惯仍然保留了下来。准备地说,因为无聊,报纸读的更仔细了。
这天,他拿起下人买回来的报纸,上面有关安灵儿的报道和安氏集团的招聘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细细地研究了几遍,心里竟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好容易等到大儿子回来,他才摘下老花眼镜说道:“文辉,今天的报纸你看了没有?”
吴文辉笑道:“父亲说的是安氏集团的招聘广告和对安灵儿的马屁文章吧。”
“你看了以后, 有什么想法?”
吴文辉嗤之以鼻,“报纸上的事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哪能当真。安氏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这样做,不过是想利用秦督军的影响力,通过媒体的宣传,再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吴竣熙跟安灵儿正面交锋过两次,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现在见儿子轻敌,不禁有些不安,“文辉,安灵儿的睿智和机敏远超常人,你可别大意失荆州啊。”
吴文辉躇踌满志,“放心吧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吴文辉刚接手生意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愿意跟父亲商量,听从他的意见和建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汇报慢慢少了起来,我知道怎么做成了他的口头惮。吴竣熙心里有些不满,但见儿子把生意做得风声水起,也就隐忍不发。
现在事关吴氏集团安危,他忍不住还是提醒道:“文辉,我觉得你有点低估了你的对手。安灵儿年轻,思维活跃,在嘉南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着实不可小觑。”
吴文辉在父亲被安在轩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接手吴氏,一套组合拳下来,就打了一个翻身仗,他自此不再把父亲放在眼里。现在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听得进父亲的忠告。在他看来,正是父亲的谨小慎微,才造成吴氏集团长期以来发展缓慢。
他的性子本就张扬跳脱,此刻更是漫不经心地说道:“父亲不必多虑,连安在轩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区区安灵儿。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是不是需要看在安灵儿是个女孩子,又是三弟大姨子的份上,让她死得不要太过难看。”
见他如此自大,吴竣熙心里的忧虑更重了。
果然,吴文辉的好心情在第二天上午就戛然而止,钱庄大掌柜气喘吁吁地来到他的办公室,“东家,大事不好,钱庄发生挤兑,现在钱庄的现大洋已经不多,快调资金救急吧。”
吴文辉惊得倏地站了起来,“你查过没有,是什么原因发的挤兑?”
“查过了,安家钱庄在报纸上说,凡是在安家钱庄存钱的储户,都可以在安灵儿的嘉南医院获得贵宾权利——免费咨询,优先就诊。咱们以前的老储户都疯了,全都来咱们钱庄取钱,要去存在安家钱庄。”
吴文辉急了,“简直是乱弹琴,你不会告诉他们,安灵儿的医院什么时候建成还是个未知数,她这样说,不过是在镜子里画了一个馍罢了,如何信得过。”
大掌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这些话我跟储户都说过了,可他们就是听不进去啊。听说华洋银行跟我们一样,也被储户疯狂挤兑。东家,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我们钱庄很快就支撑不下去了。”
吴文辉略一沉呤,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先回钱庄,稳住局势,我马上调资金过来。”
吴竣熙得到消息,也迅速赶了过来,帮着调集资金,只是,他们调集资金的速度却总也赶不上储户取钱的速度,钱庄还是频频告急。
吴竣熙急了,“资金再这样抽下去,我们什么生意都没办法做了。安灵儿这么做,完全是违背市场的公平竞争法则。不行,我得去找她,让她立即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
“父亲,你不能去。”吴文辉拦住父亲,侃侃而谈。
“我仔细想了一下,安灵儿突然收储这么多资金,如果不能快速放贷,就全砸手里了。据可靠消息,她一上任就赶走了钱庄大掌柜,二掌柜素日又是个偷奸耍滑的,根本不是做事的料。柜上的伙计大多是去年新招的,没有业务能力。因此,她根本没有渠道将这些资金安全地放出去。那么,她拿着这些钱怎么办,放在金库里睡大觉?不,我可以断定,她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另有图谋。父亲这个时候找上门去,她肯定早挖好了坑等父亲去跳。”
安灵儿收钱不是为了放贷赚钱,那又是为了什么?吴竣熙凝神思索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文辉眼里的精光一现,随即就脱口说道:“茶叶,对,就是茶叶。安家去年收了不少高价茶叶,因为我们把他们的渠道撬了,那货就全砸在手里。现在新茶一出来,那些货就全变成了陈茶,别说赚钱,连本都回不来,还占用了大量资金。她的目的,会不会是要我们替她克服一部份陈茶?”
“要我们替她克服一部份陈茶,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吗?她把价格降下来处理不就完了。”
吴竣熙思虑再三,终无结果,只得又说道:“这个理由虽然有点牵强,但也算是个理由。如果真是这样,她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逼我们就范,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吴文辉叹道:“父亲别长他人威风,灭自已志气。安灵儿再聪明,毕竟还是太年轻。她想办法让我们的钱庄发生挤兑,我们要撑不住,去找她谈判,她就趁机提出处理茶叶的要求。她的点子并没错,只是她低估了嘉南人的储蓄能力,她在设计这个圈套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收这么多钱。”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偏不理她,让她着急。”
“对,咱们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已经收了两天了,收得越多,亏得更惨,我估计她应该已经受不了了。咱们稍安勿燥,喝着茶等她举白旗投降吧。”
儿子的想法从逻辑上讲,确实没毛病,只是吴竣熙凭直觉感到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他脑子里不时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只是当他想用力抓住这个信号的时候,却失败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已的顾虑,“安灵儿不懂钱庄的运作,我们不能以我们寻常的思维来局限她。她要是不按常理出牌,跟我们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太不值得了。”
吴文辉笃定地说道:“父亲放心吧,安灵儿没念过几天书,凭运气治好了几个病人就以为自已无往而不利了。秦家也没什么大不了,商场上的事情,还得用商场的法则来解决,枪杆子也并不是万能的。她想在商场上跟我斗,还是太嫩了些。”
话虽是这样说,父子俩终是不放心,接连不断地派人去安家钱庄侦察。
下午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安家钱庄已经挂出牌子,歇业盘存。”
吴文辉得意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我的判断没错吧,安灵儿见我们不接招,终于投降了。只可惜,我还是高估她了,我原以为,她怎么也能再撑上一天的。”
吴竣熙也感觉自已的神经绷得太紧,高估了安灵儿的能量。既然警报已经解除,他也长舒了一口气,“一个人的独角戏终究是没办法演下去的。依她这个年纪,知道马上止损,也算有魄力。”
安家钱庄已经关门歇业,可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吴家钱庄的挤兑仍在继续。吴文辉大惊之下,赶紧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钱庄大掌柜脸色铁青地来到吴文辉的办公室,“东家,我得到确切消息,华洋银行并购了安家钱庄,现在的安家钱庄已经是华洋银行嘉南分行的第二支行。安家在嘉南的华洋银行占49%的股份,华洋银行则控股51%。”
吴文辉跌坐在椅子上,自已在算计的时候,怎么会把华洋银行这个强大的对头遗漏了呢。他颤抖着说道:“我们的资金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掌柜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最多撑到今天下午。”
现在虽是春寒料峭,可吴文辉却已是汗流浃背,他的意气风发和风流倜傥全不见了,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已经老了十岁。
他说话已经有些吃力,“大掌柜,现在,我们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客户挤兑。”
大掌柜同情地看了东家一眼,只吐出两个字,“加息!”
加息?吴文辉定定地看着大掌柜,“加多少,10%够吗?”
吴竣熙从外面走了进来,也是面无人色。
“吴氏要度过这一劫,必须出狠招了。大掌柜,马上发出通告,利息加一番,大额存单另有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