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儿面无惧色:“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澜妹妹在我们煦湘院的墙角泼了一桶桐油,然后走到远处,划燃了洋火,扔到桐油上。父亲要是不信,把她抓起来抽一顿鞭子,看她招不招。”
安澜心里一惊,顿时慌乱起来:“你,你胡说,昨天晚上我一直跟姨娘在一起,怎么可能去煦湘院。”
安灵儿只是敲山震虎,见她慌乱,顿时证实了自已的判断。于是冷笑一声:“姨娘是你生母,在公堂上是不能作为证人出堂作证的,你要自证清白必须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若你不是心里有鬼,又何惧报官?你迫不及待地把纵火的罪名推到我身上是何目的?”
安在轩昨天晚上急了一夜,派人找了几趟都没找到这母女俩,早上见她们穿戴整齐地走进来,心里也有一些疑虑。因此,安曦和安澜同时对安灵儿发出质问,他并没有阻止。现在见安灵儿一口咬定要报官府,他心里知道,这事肯定不是安灵儿所为。
三个女儿再吵下去,他这个当父亲的威严何在,因此,厉声喝道:“够了,家里出这么大事,已经够乱了,你们不仅不能为父分忧,反而在这里内讧,真是岂有此理。灵儿说的对,马上报官,什么情况,等官府的勘查结果出来再说。”
这事一锤定音,安澜和安曦脸色顿如死灰。
安在轩心里有事,哪里注意到两个女儿脸色的变化,转而问周淑慎:“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昨天夜里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安灵儿知道周淑慎一向怯弱,万一在安在轩面前把秦川安排人来保护她们的事情说出来就不妙了。见周淑慎还在低头斟酌怎么回答,立即把话接了过去:“昨天夜里我跟母亲一起睡的,忽然闻到外面有一股桐油味,因此出来察看,打开门就看到外面已经起火,所以我们三人就马上逃出来了。”
安在轩听安灵儿再一次提到桐油,立即警觉起来:“你确定,确实闻到了桐油味。”
安灵儿毫不犹豫,坚定地说道:“是桐油味,我可以确定。”
安曦知道不能让他们在桐油这件事上纠缠,立即转移话题:“你们既然逃出来,那为什么不到家里的其他院子避火,而要从角门出去,在街上藏一晚上,直到这个时候才现身?”
安灵儿毫不示弱,一句话就顶了回去:“着火的位置就是内院的墙角,当时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角门,我们为什么不走安全的角门而要往火里冲。人在遇到危急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规避危险。我们能平安地站在这里,是托祖宗保佑,曦妹妹反而频频指责,这不符合人伦常情吧。”
安在轩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但具体到底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太多,他没有时间清理脑子里这些杂乱的头绪。
他烦燥地挥了下手:“这事已经决定了报官,就不必再纠缠了。现在煦湘院你们是回不去了,就去北街的玉清院先住下吧。”
这玉清院是安府的另一个冷宫,自从那个不得宠的姨奶奶去逝后,这玉清院就闲置了下来。这个时候指给周淑慎,其用意可想可知。
周淑慎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被扎了一个窟窿,她对这种待遇已经感到麻木,只默默地施了一礼就要想离开。
这时,门房来报:“老爷,有一个叫周兴的,他说是周大夫派来的,要不要让他进来。”
如果在从前,安在轩大可不必把这个岳父放在眼里。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霍乱,现在周家医馆跟陈知事关系微妙,自然不可小觑。他不安地看了周淑慎一眼,这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昨天晚上的大火周兴和梁平都知道了,周大夫深居内院,知道城里有地方起火,夜里却不敢出来观看。早上来医馆才听两人说起是女儿和外孙女住的煦湘院起火,顿时急得不行,立刻就要来安家看女儿。
周兴十分心细,知道安灵儿女扮男装来医馆治病救人,是瞒着所有人的。而且现在她去了外地,何时回来并不知道。周大夫脾气暴燥,跟安在轩说不了几句话两人就会争得面红耳赤,万一盛怒之下说漏了嘴,安家肯定会对安灵儿不利。因此,这才主动请缨来安府走一趟。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周淑慎和安灵儿正站在屋里,心中大喜。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向安在轩施了一礼。
“周大夫知道昨天夜里安府发生大火,心里不安,本想亲自来安府探望小姐,可惜一到医馆就被病人缠住,脱不开身,只好派我先过来看看。”
周淑慎见了父亲派来的人,顿时落下泪来:“请回去告诉父亲,我一切安好。”
安在轩那日亲眼见到老爷子坐在医馆,心中有一百个疑虑无法解开,此刻却只能旁敲侧击,绕着圈子问话:“老爷子现在又在医馆坐诊,身体可大好了?”
周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谢安老爷关心,周大夫前段时间得了肺痨,经过诊治,现在已经大好了。”
见周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很想直接问这事跟安灵儿有没有关系,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不是说肺痨不能治吗?难道以前是误诊,岳父患的并不是肺痨。”
周兴知道安在轩想的是什么,只微微一笑,跟安在轩打起了太极。
“什么病都因人而异,而且要看落到什么大夫手里。周大夫杏林世家,治他人所不能治,这并不稀奇。我家小姐和大小姐既然无羔,我这就回去禀告周大夫,让他放心。”
周兴一走,众人也就散了,安姝走在最后,见了安灵儿,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三姨太离开了。
安灵儿和周淑慎带着竹菊,主仆三人一起来到玉清院,只见院子里蜘蛛网密布,里面积满了厚厚一层灰,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周淑慎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早知道这个地方荒凉,只没想到竟荒凉至此,这样的地方,如何能够住人?
竹菊也发起愁来:“老爷知道这玉清院长期无人居住,怎么也不说派几个人来帮着打扫一下。”
安灵儿前世是过过苦日子的孩子,当年租的房子,环境比这差多了,她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竟满意地笑了起来:“这地方不错,略收拾一下其实挺舒服的。今天时间仓促,我们只先打扫两间屋子出来先住着,以后,再慢慢打扫别的。”
竹菊惊得合不扰嘴:“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我一起打扫。”
安灵儿说着话,已经开始挽袖子了“这有何难,打扫卫生这点事情自然难不住我。”说着话,她已经拿起长条扫帚开始打扫起来。
周淑慎被女儿激励,也挽起袖子找了块布抹桌子。
竹菊见状,不再多说,三人默契地开始打扫起来。
转眼已经到下午了,三个人总算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勉强能够住人。只是,直到现在,府里没有一个人给他们送被褥及衣物等生活用品过来。
竹菊肚子饿了,到厨房一看,炉灶已经不知多久没升过火了,一口铁锅早已锈迹斑斑,哪里能够做吃的。不禁为难起来:“我去找管家求情,请他给我们换口锅,顺便找点吃的。”
安灵儿笑道:“别去求人了,人家要给早送过来了,现在找上门去,只能是自取其辱。打开门就是街道,外面肯定有卖吃的,我给你的钱还有没有,先弄点东西回来填饱肚子再说。”
竹菊的动作十分麻利,只一会儿功夫,她已经买了热腾腾的包子回来了。
“这包子可好吃了,趁现在还是热乎的,快吃吧。”
兴许是累坏了的缘故,三个人吃得特别香,只可惜没有热水,井里的水太凉,又不卫生,三人只好忍着。
安灵儿舒展了一下身子,对竹菊笑道:“现在,我们上街大采购去。”
竹菊犹豫起来:“我还是到府里去领吧,上街买这些锅碗瓢盆,还有被褥这些,得花多少钱啦。这些都是生活必须品,我们问府里要并不过份,还是把钱省下来,用到刀刃上吧。”
安灵儿知道竹菊是在替她省钱,心里很是感动,拉着竹菊的手:“谢谢你,竹菊姐姐,你不用替我省钱。从今往后,你不用到府里去看人脸色,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一笔钱,你可着劲地花,不用省。”
周淑慎走过来“说什么啦,你开金矿啦,还可着劲花。是不是秦公子给你钱啦。”
安灵儿不想解释,只含混说道:“就算是吧,反正,咱们这个家,日子就是要过得红红火火的,过给其他人看。”
玉清院跟煦湘院一样,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一道角门临街,可以不经过大门直接上街采购。因此,安灵儿跟竹菊走到街上,府里竟无一人知道。
街上现在基本上恢复了繁华,安灵儿现在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富婆,挣这么多钱还没花过呢,何况,她一直喜欢买买买这种感觉,认为可以释放压力,缓解疲劳。
她跟竹菊买了锅碗瓢盆和被褥,甚至连烧柴都买了,付了钱,通通让人送到玉清院去。然后,两人又到城里最大的一家成衣店里。安灵儿把各色旗袍和西式洋裙,直接拿到竹菊身前比试:“嗯,这个颜色很配你的肤色,这个款式最适合你的气质,快去试试。”
竹菊很是不好意思:“这些衣服太好看了,就是不适合我,算了,还是不要试了。”
“我觉得挺好的呀,怎么就不适合了?”
竹菊把嘴附到安灵儿耳边:“这家的衣服死贵死贵的,咱们又不买,就别试了。”
“为什么不买,穿着好看肯定要买的呀。”
“你要买肯定你试呀,我试了有什么用?”
“你穿的衣服肯定要你试呀,不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合身。”
竹菊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这些衣服是给我买的?”
“你说呢,难不成我还会给别人买。”
竹菊急得连连推托:“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奢侈,这些衣服实在太贵了,我根本不用穿得这么好。这里的衣服好看,你挑两件就行了,我还是出去买那边摊上摆的衣服吧。”
安灵儿哭笑不得“好姐姐,我让你试你就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