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怡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这几天在海上的旅程让她一直觉得大海是平静温柔的,她本还打算在旅途的最后一天,一定要穿上以前从不敢穿的泳衣跳入这如蓝绸一般的海水中,与大海融为一体。
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却是以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方式,心里也陡然意识到原来表面看似平静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变成吞噬人的怪兽。
一周前她新交的男朋友和她大学四年的好闺蜜白香微双双给她戴了一顶绿油油帽子后,她本想拉上同事兼朋友的张晓去大吃大喝一顿泄愤,却没想到一向好运气的张晓竟然喝饮料给喝出了个一等奖。
一等奖是一次豪华邮轮七日游,作为同情,这奖便被张晓当做安慰礼物给送给了穆晓怡。
当时穆晓怡看着张晓递过来的绿色瓶盖时,还觉得这莫不真是上苍给她遭受背叛的补偿?
但眼下她知道了,这哪里是补偿,这分明是上天看到她遭背叛还如此坚强便干脆在她身后又给踹上一脚。
她所乘坐的轮船因为发动机坏了,被迫停海面上,而轮船上的当初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修好的修理工直到夜幕也没能让发动机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处在大型油轮的主航道上呀。”一向一幅不以为然模样的导游突然歇斯底叫喊,迅速让一舱的游客恐慌起来。
大型油轮的主航道是什么意思?在海上也有看不见的路吗?
穆晓怡一开始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她相信现在社会这么发达,即使轮船动不了,只要发出信号,一定很快有人找到他们吧。
但是她错了。
轮船没有动力也就没有灯光,在潋滟波光的海面上,很容易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当一搜巨型油轮带着巨大的轰鸣自远处驶来,邮轮上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漆黑的海面上,还停着一搜因故障而被迫停在海面上的渔船。
他们撕心裂肺的呼救声被巨大的轰鸣所掩盖,这搜还载着游客的小型轮船没有等到搜救队的到来,却先一步被油轮撞的粉碎。
火光在眼前升起,很快又熄灭,因为船被撞的解体了,四面八方涌入的浪涛迅速把刚燃起的火给浇灭。
当海水淹没穆晓怡的身体时,她才明白那个瓶盖哪是什么背叛的补偿,那分明是一张坑爹地通向死亡的通行证呀。
“我不想死,救命!”穆晓怡在水面上几起沉浮,很快便完全没入水中。
她本来会游泳的,但船被撞击时,她的腿断了,连同金属制成的船杆一起被扭成一个奇特的方向。
疼痛传遍全身,穆晓怡顾不得那剐骨的剧痛,强打精神拼命去掰卡在船杆里的腿。
一串串气泡自她的嘴中吐出,血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不停从她腿上的伤口外往涌出,海水被染红了,但这些穆晓怡都看不见。
漆黑的环境让白天还蔚蓝的海水此时宛如墨汁一般,这让她看不清腿的具体情况,以致努力了半天仍是徒劳。
当最后一串气泡自胸腔吐出,穆晓怡本能的呼吸了一口,一下子水从鼻子嘴巴往身体里钻去,胸腔便感觉撕心裂肺起来。
身体疼到极限便突然感觉麻木。
一幕幕画面自大脑中放映,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人在临死前真的会看到生前的种种。
穆晓怡一直没有告诉那对喜欢在她面前秀恩爱爸妈,虽然她老吐槽他们当着她的面秀恩爱是可耻的,但她真的真的很爱他们,她心里清楚他们很爱她,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们的脸上以后还会继续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吗?
酸涩和苦楚自心中浮起,甚至更胜于腿上断骨的疼痛,他们以前老嘲笑她是个单身狗,她怎么可以还没让他们把这话收回去就死了呢?
“爸,妈……”
一块硬硬的东西突然自海底往上浮,碰触到她的手时穆浇怡本能抓住,从手掌传来的触感那应该是一块被撞断的船体碎片。
仅剩的一点意识让穆晓怡想都不想的直接把那碎片扎进自己的大腿中,如果不要那截被困住的腿,她应该会浮上去吧。
求生的本能让穆晓怡不加思索的把铁片插入自己的腿中,一下又一下,只要能活下去,她不要这条腿了。
窒息感无限胀大,穆晓怡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她的胸膛快要爆炸,与胸腔的痛比起来,她的那条断腿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了一般。
意识逐渐模糊,她的手再也没有一丝气力了,一松手,那块铁片自她的手掌松开,继续往上浮去。
穆晓怡的周遭一片宁静,在这幽黑的深海里似乎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微弱。
“对不起,爸妈,这下子我真要死了呢……”
她终究还是没有力气去切断这条腿逃出去。
穆晓怡慢慢的合上眼睛,她觉得自己有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但身处在这全是水的海中,谁知道呢。
“你真的很想活吗?”
冷不丁一道飘渺的声音突然传入穆晓怡的耳中,仿佛是撕破海底宁静的天籁,又如一道强心针一般,让已经处于弥留的穆晓怡再次缓慢的睁开眼睛。
有人来救她了吗?
这念头让已经濒临死亡的穆晓怡又多了几丝气力。
是的!她想活,很想很想活下去。
穆晓怡仅存的意识看见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人静静的立在那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因为他的身体在这幽暗的海水中似是发着磷光,而他的脸便隐在这没有温度的光晕中。
那是一个人吗?可是人怎么可能会发光?她果然是要死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你想活吗?”
那人又离她近了些,却不是游过来,而是以一种在陆地上闲暇走路的姿势。
他的脸仍旧隐在淡淡的光晕之中,长长的头发如海藻一般在他的四周四散开来,将他未着寸缕的身体环绕住。
穆晓怡没有去奇怪这人为什么在水中也能说话走路,眼下她想点头告诉他,她好想好想活下去,但她也真的再没有力气了。
沉船的残骸突然自珊瑚礁上滑落,又带着穆晓怡继续往海底沉去,但那人却依旧停在原地,似是在打量着她一般。
他在等她的回复吗?
穆晓怡一直望向那人的方向,那是在这个深海中她眼中唯一的光明。
在她往深处继续下沉时,穆晓怡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努力的朝他伸着自己的双手,她想这个样子他应该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吧。
是的,她想活,好想好想活!
不知过了多久,穆晓怡又悠悠的恢复一点神志,她虽无力睁开眼睛,却感到唇上传来一丝温润,这点温暖就如冰天雪地里燃起一根小小的火柴,虽无法驱寒,却也让人想紧挨左右。
不够,不够!
在海水的浸泡下,四肢已冰冷的穆晓怡因着这丝温暖紧紧依附,这点点的温度也顺着她的唇慢慢渗透至全身。
她死了吗?为什么感觉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腰上感觉似是有东西紧紧环住她,倒像是某个人的胳膊,连她无力歪垂的后脑都被稳稳托住,穆晓怡迷离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后又疲惫的闭上。
她果然是死了呢,以前穆晓怡不知道从哪听说过,人在死后会经历一个浅死期,这个时期大脑会自动给自己制造一个幻觉,一般便是生平未完成的梦想此时会得以实现。
时到如今穆晓怡才知道原来她的梦想竟是这么龌蹉,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梦想是当一个举世闻名的大设计师,或是为祖国的发展建设出一份绵薄之力,但却没想到……没想到她只是想被帅哥亲?这莫不是才是真正隐于内心最渴求的愿望?
龌龊!太龌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穆晓怡在再一次陷入黑暗前在心中赞叹,这正亲她的帅哥还当真是帅的惨无人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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