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贺老爷子去世后,贺非一直睡不着,晚上都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但也是一直都处于浅睡眠的状态。
这天半夜的时候,贺非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悸,他从浅睡眠里醒来,心跳加速,甚至有些呼吸急促透不过气来。
就这样呆坐了几分钟,他下床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滴滴”两声开了车,往陆宛那边飞驰而去。
才到陆宛小区门口,就听到小区里传来消防车的声音,还有不少已经入睡却因为这事故而醒来看情况的居民。
贺非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的加速,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僵掉了,他屏住继续往里开。
心里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贺非停在陆宛住的那幢楼前,火势很大,浓黑的烟雾翻滚着,消防员神色凝重的往里冲。
贺非仰头看去,那个位置怎么看都是陆宛公寓,他要往里冲,却被消防员给拦着,最后暴躁地推开消防员:“我女朋友还在上面,你让我进去!”
消防员神色严肃:“你不是专业的,你进去干什么?救不了人不说,还得让我们多救一个人,你就好好在这呆着,我们会把人救出来的。”
贺非趁着消防员不注意,从一楼一家阳台直接翻了进去,捂着口鼻往楼上冲。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火势的威力。
才走到一半,他的身体就因为连日高烧疲惫不堪而虚脱了,他惨白着脸,不断地给陆宛打电话,可除了显示关机外再没有其他提示音。
贺非只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就这样还是走到了第九层,眼看就要到第十层了,这笼罩的刺鼻浓烟味,让他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呼吸了。
他才踏出一个台阶,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扑了过去,随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捂着他的口鼻,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贺非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江珉也从北欧那边赶了回来,和方颖之一起守在病房里,看到贺非醒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还好吗?”
“江珉?”贺非试探着喊了一声,才开口,就觉得自己喉咙好像被刀割一样。
“我在。”江珉走到床边。
“我怎么看不到你?”
“医生说你眼睛被烟熏得太久了,伤到视网膜了。”
贺非也没再问自己的是,他转而问道:“她呢?”
方颖之眼眶泛红,手握拳头抵着鼻子,肩膀微微颤抖着,似是在啜泣。
“她呢?”贺非骤然拔高声音,让人听着有几分心疼。
江珉叹了口气:“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呼吸,送去医院也回天无力。”
“你说什么?”贺非眉毛揪成一团,“回天无力?”
虽然这个噩耗让人难以消耗,但江珉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医院已经开出了死亡证明,遗体被陆振坤领回去了,昨天下午火化的。”
“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骗我!”贺非掀开被子要下床,却没想到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
江珉连忙扶起他,双手架着他将他挪到床上,神情里既有同情又有遗憾。
贺非愣了愣,才说道:“我的腿怎么了?”
“消防员在楼梯间发现的你,看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应该是氧气不足导致的昏迷,直接从楼梯上翻滚下来,滚的太严重了,双腿也受伤了。”
贺非双眼无神,腿脚一点知觉也没有,他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好久,久到江珉觉得下一刻他就要变得歇斯底里的时候,贺非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贺非!”江珉和方颖之同时喊道。
所有的事在一周后尘埃落定。原本因为袁玉琼、陆婕和林婷的死而对陆宛展开的网络骂战,也都因为她的意外离世而彻底噤声。
而达安集团也在贺老爷子三七那天,发布公文,称贺非并不是是贺家的孙子,卸下达安总裁一职,由从东南亚回来的贺翔接替,整个达安集团自然而然也由他来接替。
贺非是坐在轮椅上离开达安的,刘秘书在后面推着他,迎面走来钟芳。
钟芳一脸得意:“小野种,怎么样?落魄成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
贺非瘦了一大圈,下巴还有青色的胡渣,他的眼镜依然看不到,只看着前方,手肘搭在轮椅上:“想我对你说声恭喜?”
钟芳嗤笑一声:“现在谁还在乎你这声恭喜?丧家之犬,有什么好假装高傲的。”
钟芳又看了刘秘书一眼:“刘秘书,你还是达安的人,谁允许你来推他了?”
“我已经辞职了。”刘秘书不卑不亢地看着钟芳,“我跟着贺总很多年,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贺总?”钟芳哈哈笑了两声,“你说的贺总,是眼前这个瘸子?这个瞎子?我倒是想看看,又瞎又瘸的野种,离开了达安还能成什么气候。”
“走吧。”贺非没再多说一句,对身后的刘秘书说了一声。
“等下。”钟芳让助理拦住了贺非的轮椅,“谁知道你有没有带着什么商业机密离开,不准走。”
“你想怎么样?”
“搜身。”钟芳对保安做了个眼神示意,“万一你藏着些不利于达安的东西带出去,我们达安吃亏了可怎么办?”
两名保安得了吩咐就立马上前道:“请站起来。”
刘秘书面色难看:“你眼瞎了吗?没看到贺总身体不方便吗?”
其中一个保安道:“我管你方不方便,我要履行我的职责,你不站起来,我怎么搜身?”
达安大厦下面人来人往,很多职工就驻足看着这边,看之前淡漠清冷的总裁,此刻被一个保安逼成这样。
钟芳道:“你要是不方便呢,那我就让人左右架着你,再来两个保安给你搜身,怎么样?”
贺非忽得笑了一声:“这位置还没坐稳,就这么得意了,不怕摔下来吗?”
“我虽然眼瞎了,也坐在轮椅上了,但不代表我就是弱者。”贺非“看”向钟芳,“你别以为你背着贺磊做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
钟芳面色一白,但还是梗着脖子:“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背着他能做什么事。”
“多了去了,偷汉子,转移财产,随便拿几样出来,只怕贺磊就和你闹翻了吧。”
“你……”
贺非“收回”视线:“当然,这些要不要给贺磊看,也是看我心情。”
钟芳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走吧。”贺非又对刘秘书说了一声。
这次刘秘书推着贺非离开达安,再也没其他人阻拦了。
外面应该阳光很好,贺非能感觉到照在身上的光很暖和,他抬头看向天空,一片漆黑,就好像他的心一样,彻底空了。
“贺总,我们现在去哪里?”刘秘书问道。
去哪里?她都不在了,去哪里不都一样吗?
达安大厦最高层,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单手插袋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厦前的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上人很少,一眼就能看到那辆显眼的轮椅。
他眉角一道疤,看着那轮椅许久后忽然勾唇笑了笑,贺非,我回来了,你斗得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