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军队跟宣府镇军队爆发的那一系列战斗龙岩峰和戚金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但这两位的态度都出奇的一致,该清点战利品的清点战利品,该吃喝玩乐的吃喝玩乐,至于宣府镇跟鞑靼人杀得血肉横飞……
关老子屁事。老子这一支孤军在这里跟鞑靼人恶战了好几天,打得尸山血海你们都没有一兵一卒过来支援,现在你们想痛打落水狗结果被落水狗啃得一身牙印,还指望老子去救你们不成?滚粗!
所以清点完战利品之后大家放开肚皮大吃大喝,用美味的马肉和马奶酒慰劳自己这些天的辛苦,吃饱之后钻进帐蓬呼呼大睡,宣府军队跟鞑靼人打得昏天黑地,他们也睡得昏天黑地。
但第二天一大早,龙岩峰便让轰鸣的马蹄声给吵醒了。他翻了个身,用毛毯蒙住头想继续睡……累啊,这几天他都没睡过好觉了,尤其是最后隘口之战,他穿着链甲带着兵器跟着大军翻山越岭,累得腿都快抽筋了,不多睡一会儿怎么行?可惜有人偏偏就不打算让他好睡,外面的马蹄声和喝彩声越来越响,吵得他头都晕了,愤愤地扔开毯子爬起来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一走出帐蓬便看到杜松、杨爽这帮骚包骑着高头大马在营地外围飞驰,弄得沙尘滚滚的,来自希瓦汗国的良驹那迅捷矫健的身姿和骑士们那精湛的骑术引来无数戚家军士兵的围观,放声喝彩,弄得非常热闹。不得不说,这些良驹的恢复能力真是惊人,昨天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体力消耗应该相当大的,可现在又精神奕奕了。龙岩峰看到这帮骚包就来气,大吼:“你们这帮混蛋,给我停下来!”
老大发火非同小可,那帮骚包赶紧停了下来。杜松跳下马牵着马走到龙岩峰面前,兴奋地叫:“监军大人,这些马真的很好啊!这速度,这耐力,比我们以前骑的黑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了!”
杨爽也说:“对啊,以前骑黑马我们一天顶多只能发动三次冲锋,现在连冲六次都不成问题!”
龙岩峰态度非常恶劣:“闭上你们的鸟嘴!老子当然知道这些战马很好,还用你们说吗?都给老子从马背上滚下来,战马的耐力再好,也不能这样浪费体力!”
他老人家一大爱好就是睡懒觉,一旦被吵醒没睡成,那脾气可就大得很了,逮谁怼谁,这帮野小子居然让他睡不成懒觉,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那帮野小子让他骂得灰头土脸,灰溜溜的从马背上下来,不敢再作怪了,但始终紧紧牵着马缰舍不得撒手。他们从小苦练骑术,十六七岁就骑着马抄着马刀跟父辈上阵砍人,自然深知一匹好马有多重要,现在看到这些西域良驹,就跟葛朗台捡到了鸽子蛋那么大一颗钻石似的,想让他们松开马缰?除非拔刀将他们的胳膊砍下来吧!
龙岩峰骂了几句,气稍稍消了一点,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些西域良驹身上。
那些西域良驹昂然与他对视,一匹匹都是精神抖擞。这些都是难得的好马,每一匹肩高都在十五掌半左右,肌肉匀称,毛色鲜艳,筋骨健壮,两眼炯炯有神,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那些肩高不过十三掌或者十三掌半的蒙古矮脚马在它们面前就跟头驴子似的。龙岩峰捏着下巴说:“好马,好马!”
杜松说:“我们跟鞑靼骑兵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好马咧!跟公公你挖空心思买到的小卷耳马有一拼!”
刚好,龙岩峰骑的那匹马瓦里马就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杜松在夸自己,歪过头来看着杜松,那对萌萌的小卷耳冲他比出个心来。
龙岩峰咧嘴笑:“杜黑子,我的马在向你求爱咧,瞧,都给你比心了。”
杜松那张本来就黑的脸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老子对操马没兴趣!”
龙岩峰大笑,弯下腰去一匹匹的瞅那些西域良驹的胯部,越瞅神色越怪异。
杜松问:“怎么啦?”
龙岩峰说:“我突然发现,那帮鞑靼傻子居然不骟马……居然敢骑着没骟过的马上阵打仗,他们真不是一般的有种!”
那匹被他瞅得浑身不舒服的马抖了抖身体,两个硕大的蛋蛋甩来甩去,十分壮观。
杜松很无语:“呃……公公,你观察的角度总是那么刁钻。”
一般来说,战马都是挑选公马,母马不能轻易拉上战场。因为在一场激烈的战争中,马匹的损耗是非常惊人的,比如说汉匈漠北大战,双方在连绵千里的战线展开激烈厮杀,一仗打完,汉军战前准备的十三万匹战马几乎损耗殆尽了,如果把母马拉上去,这样损耗法肯定会让整个国家的养马业元气大伤,一撅不振的,所以只能是公马。当然,蒙古人偏爱母马,因为母马可以为他们提供马奶充当军粮,这算是比较特殊的情况。公马脾气暴烈,桀骜不驯,所以一定要先去势,不然很难驾驭,就算能够驾驭,对面放出一大群发情的母马也能轻松将你的战马骗走,只留下欲哭无泪的骑兵。鞑靼人靠骑兵打天下的,骑的战马居然没有骟,还真是见了鬼了!
戚金走过来,说:“可能是这些战马来之不易,他们也舍不得骟掉,想让它们为自己生更多马驹吧。”
龙岩峰说:“有道理。”瞅了瞅另一匹,呃,是母马。他愕然:“连母马也骑上战场?”
杜松耸耸肩:“公公你现在才知道啊?我昨天就数过了,在缴获的一千五百六十多匹西域战马里,母马足有九百五十六匹!”
龙岩峰倒抽一口凉气:“带这么多母马上战场?他们想闹哪样啊!?”
杨爽说:“我们问过俘虏了,他们说在西域,公马比母马更昂贵,也更难得,所以他们只能多买母马,他们的具装骑兵多数是骑母马上阵的。”
龙岩峰直骂娘:“骑母马上阵?我的老天爷,他们是想让整个马种绝迹么!!!”
公马比母马贵其实也正常,在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以及土库曼斯坦,一匹有着汗血宝马血统的公马,哪怕只是拴在马厩里哪都不去,也能为主人赚来大量钱财。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在这些地方,拥有汗血宝马血统的骏马从来都不会放到草原上散养,而是圈养在自家马厩里天天用营养丰富的马料喂着,不像蒙古马,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啃草皮。到了配种的时候,主人如果得知哪里有好的种马,哪怕再远,再贵,也会骑着母马过去求配种。所以在这些地方,养着一匹公马是很划算的事情,光是给那些络绎不绝地上门求配种的母马配种就能赚很多钱,这样的摇钱树,他们当然不肯轻易卖掉。反倒是母马会便宜一些,公马能配种,母马则只有被配种的份。所以穷得当当响的鞑靼人只能多买母马,少买能直接作战马用的公马,骑着母马上战场也是出于无奈。
龙岩峰可不管他们有多无奈,他只觉得恼火,把母马拉上战场,这是想让整个种群灭绝么!他叫:“马上将公马跟母马分隔开来!还有,谁敢再去骑母马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一声令下,大家马上忙活起来,将公马跟母马分隔开来。马儿当然不干,一个劲的挣扎,弄得混乱不已。一片混乱中,龙岩峰注意到有一些公马流出来的汗特别鲜艳,跟血似的,再仔细观念……好吧,那只是马的毛发被汗浸湿了显得更加鲜艳,给人一种在流血的错觉而已。他眉开眼笑:“是汗血宝马耶!”
戚金说:“不是汗血宝马,但血统很近,至少有汗血宝马一半的血统,也是极难得的良驹了。”
龙岩峰挨个的数,一共有一百二十匹公马有这种汗血现象。他笑得跟捡到金元宝似的,深情地抚摸着这些公马的鬃毛,说:“宝马啊宝马,久违了啊!打从大唐灭亡之后你们就没再来过中国了吧?欢迎,欢迎!我给你们准备了很多高大又漂亮的母马,以后可就要靠你们出力来改良我们国家的马种啦!”万历已经下令搜罗了不少关中马,其中不乏高大漂亮的母马,准备给胸甲骑兵旅用的,只是未经训练,上不了战场,错过了这场大战而已。龙岩峰本来打算用这些母马跟马瓦里马交配混血,看能不能培育出更高大更优秀的战马来,现在有了汗血宝马……好像也可以用来跟关中马交配。哦,对了,还有这近千匹西域母马,也要辛苦这些汗血马了!想到这些公马坐拥无数美马,夜夜颠鸾倒凤的“幸福”生活,他真的羡慕万分:
当种马就是爽啊!
这些神骏的良驹瞅着这个一个劲地瞅着自己命根子,露出邪恶笑容的家伙,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不祥预感。
事实证明,它们的预感是很灵的,因为等待它们的,将是非常凄惨的榨汁生涯……几个月后,这些原本脾气还算好的良驹一看到龙岩峰的影子就蹶趵子,不顾一切要冲上去踹死他!
不能怪它们,换谁天天被榨汁,榨到腰酸背痛四肢无力畏寒怕冷夜尿频多,最惨的是还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