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罗没好气的横他一眼,继续吃起了饭。
宇文赫笑着准备夹菜,却突然看到了这满屋子的人,遂挥挥手,遣了他们下去。茯罗正吃的高兴,对于他的举动不免有些奇怪:“你把他们都赶走了,谁给我们夹菜?”
这满桌子的菜可不是小数目。如果旁边没个人伺候,他们这行动不得更加不方便么。待人都走光了,宇文赫不紧不慢的夹了一筷子的龙凤葡萄珠给她,笑道:“想吃什么自己动手不是更好吗?他们在,反而让你吃的不痛快!”
“这倒也是。”茯罗夹起了碗中的鱼肉,小心的挑开刺吃了起来。
虽然这顿放开场有些狼狈,但是过程还是很愉快的。加之这么大一桌子的菜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旁人的尴尬,到也是吃的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后,茯罗摸着自己略有些鼓的肚子,满意的倚在他坐的长椅上,甚是舒服的眯着眼:“你家厨子手艺不错。”
宇文赫笑道:“那要不让他天天做给你吃?”
茯罗眼睛一亮,瞬间又平静下来:“算了吧,这种好东西,偶尔吃吃也就罢了,尚可图个新鲜。要是让我天天吃,那我还不得吃腻啦。到那时候,什么好东西都入不了我的嘴了!”
宇文赫闻言莞尔,手里端着宫婢端来的茶水,指尖轻抚着茶杯盖:“嘴养叼了那不是更好,省的你没事总往外跑!”
听到这话,茯罗有些不乐意了。她直起身子,看着他道:“我往外跑那是为了长见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只知道禁锢我!”
宇文赫喝了口茶,柔声道:“长见识也不一定非要亲临其境,品味名文佳作亦可疏广见闻。”
“盲目读书只会变得迂腐不化!”茯罗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宇文赫一笑,便打住了这个话题,眸光急转,想到了另一件事,声音也清冷的几分:“你回来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有去看过你父亲?”
茯罗的目光也随之一沉,她垂了头道:“恩,前几日去看过了。”
“既然看过了,那就下旨让他官复原职吧。唔,边疆战事刚刚平定,许多事情还得他这个太尉来处理才是,总这个搁着丢给朕做,可不是臣子该有的行为。”
“你的意思是?”茯罗讶然,满心期冀加欢喜的把他看着。
宇文赫抬头一笑,道:“军事国事一堆尚在,让他休息了这么久,也该重新接手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近期事情会比较多,你若是真有孝心,就过几日再去看看他吧!到时也算个双重惊喜。”
他这话,无疑是把父亲的困境给解除了啊。她这次回来,不正是为了父亲能官复原职还有边疆百姓能安居乐业么。那么对她而言,这件事当然是好啦
茯罗真诚而又亲切的将他望着,满心说不出来的感激。
宇文赫头未抬,却笑道:“好啦,你那些个感激的话就别说了。你呀若是真想谢,倒不如去凤宁宫替朕去看看皇后,她最近刚刚怀了皇子,有些闷的慌。”
“皇后怀孕了?”宇文赫这皇帝当得,可真是让人头疼。且不说他这后宫才寥寥数人,就是膝下儿孙,竟也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还不过三岁。这子嗣,可真是单薄啊!如今听闻皇后怀孕了,那还不得乐翻了天。
茯罗思绪一转,立马笑了起来。一鼓作气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她,你放心,这未来的太子啊,我肯定照顾的好好的。”说罢,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宇文赫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屋外官内侍正和一小太监在说话,看见茯罗出来,立马站到了一边,待到她走远了,这才急匆匆的进门。
“如何了?”瞧见官内侍进来,宇文赫转身走向龙椅坐稳,抬头冷冷的将他望着。
官内侍疾步走到中间,放弯身子低声道:“回皇上,五千精兵已在镇南王府外做好了埋伏,其余的一百号人也已分批进入了王府内,这次,务必拿下齐彻。”
宇文赫淡漠的点点头,俊眸一转,瞟到了屋子里她方才坐过的位置,平静的心,瞬间像是被搅动起来,波澜不平:“齐府呢?”
官内侍浑身一震,颤着音说:“也已……已遣了一千人团团包围,只要那边齐彻一拿下,就会放火燃烧。目前,没有一个人出去。”
宇文赫点点头,带着几分邪佞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他冷声道:“传令,封锁一切消息,而且,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官内侍点头答“是”,连忙行礼退下,不敢稍作迟疑。
那样的皇帝,让人如何不望而生畏。
鸾凤飞舞,凤爪轻踏凤宁宫,也就是皇后的寝宫。皇后本是个书香世家的出身,性子恬静淡漠,实在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奈何就是这样一个出尘脱俗的女子,身子骨却是弱的很,一个怀孕而已,便让她累的躺在了床上,终日喝那些补品来调养身子。
茯罗较为心疼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气是一口一口的叹。皇后忍不住笑道:“从进来开始,你便一直唉声叹气的,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止不住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闻言,茯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现在哪里欺负得了我啊,瞧瞧你这样子,比我走的时候,脸色还要苍白,换做是我欺负还差不多。这太医院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不怪他们。”皇后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这样病态的她,让人看了,不禁心房一软,直想怜惜她一番。皇后拉起茯罗放在腿上的手,亲切的说道:“是我自己身子骨弱,他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尽力啊!我看他们就是庸医一个!哦不对,是一群!”茯罗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着,“他们要真有用,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难不成……是后宫那几个女人害你了?”
茯罗自说自话,说的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捂住嘴巴:“不会是真的吧!”
皇后简直是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眉心,嗔道:“你呀!脑子里尽胡思乱想些什么!那些妃嫔可都是大家闺秀,品貌端庄,哪里像你说的这样阴险狡诈的,莫不是你这一趟出门,就学来了这些个东西?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把他气死啊!”
茯罗嘟着嘴揉揉眉心,嘀咕着:“我这不是为你着想的么,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皇后掩嘴笑了笑,又道:“行了,难得来一趟,你就不会说些讨喜的么?”
这么一说,茯罗就笑了。她凑过去自然的挽住皇后的胳膊,笑道:“想听讨喜的还不容易嘛,就是让我说到明天我都乐意,可我就怕你听不下去了呢!”
皇后就这么淡淡的笑着,看着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同意也不是反对,让人猜不透她那温柔背后到底是什么神色。茯罗懊恼的抓抓头,疑惑道:“那我可说了?”
皇后道:“说吧。”
“咳咳。”茯罗清清嗓子,眸光转了几回,灵光一闪开口就道来:“皇后姐姐,我给你说这么件事吧。就是……”
这一说,时间可就有些长了。直到,皇后的贴身宫婢冉儿跑进来,大呼着不好了,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皇后目光蓦地一沉,她平静道:“发生何事?怎么如此惊慌。”
冉儿喘着粗气,神色慌张的紧,本想开口,目光又扫到了旁边的茯罗,张了的口又重新闭上了。皇后瞟了眼茯罗,淡淡道:“罗姑娘不是外人,你说吧!”
冉儿踌躇了会,一鼓作气的说完:“回娘娘,外头小李子说,皇上下令遣了五千精兵围剿骠骑将军,现今将军府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什么!”茯罗倏然从床边站起,满目震惊。幸好皇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并赶忙问冉儿:“什么理由?为什么齐府又失火了?”
冉儿蹙着眉道:“听说,听说是将军要煽动镇南王一起谋反,被,被镇南王给检举了。而骠骑将军他被捕的时候应奋力反抗,因此……因此害了整个将军府的人!”
如此噩耗传来,怎能不让她当场便失了魂魄。茯罗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体力,颓然的坐了下来,双目一片茫然。
今早,他还笑着对她说,等他回来。如今,她却听到了他的噩耗。这到底是梦一场,还是……老天的作弄。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刚刚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时,天就要跟她开这样一个玩笑?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凝聚成了无尽的痛苦,一并流走。
齐彻,齐彻……你到底怎么样了。
旁边的皇后还在问:“是皇上下的命令吗?”
冉儿恭敬回答:“是。这些都是皇上身边的官内侍说的。”
“离事情的发生过去多久了?皇上如今身在何处?”皇后一改往常的冷静,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急躁。想必是皇上这个举动,真的震惊到众人了。
冉儿想了想,思忖着答:“差不多有一炷香时间了。听小李子说,皇上在听到此事后,就将百官召进皇宫,并赶往金銮殿与诸位大臣议事去了。想必这会,还在金銮殿。”
皇后眼珠一转,如画般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她蹙着眉,掀开被子就要坐起,冉儿慌乱上前搀扶,并劝慰:“娘娘,娘娘太医说过,您不能乱动的啊!娘娘……”
“什么话!”皇后呵斥一声,吓得冉儿噤了声,她肃然道:“如今都是关乎上百条人命的事了,本宫乃是一朝皇后,若是不去,难不成是要让本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见冉儿不再吭声,皇后呵斥说:“还不快去把本宫的凤袍拿来!”
冉儿赶忙小心的去取凤袍。皇后侧过头,正好看到了茯罗那失了魂的神色。皇后柳眉轻蹙,挨着她的身边坐下,抱住她肩膀道:“芙芙,你放心,姐姐这就去求你皇帝哥哥,姐姐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犹如大海中发现了一根浮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茯罗噙满泪的眼睛微微一转,泪水便止不住向下掉去。她哑着嗓子喊道:“皇后姐姐……”
“傻孩子,别哭了。”皇后小心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着她:“皇上不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将军他为国为民守住江山,是大大的功臣,皇上断然不会如此糊涂的。你放心,只要将军一日不死,这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一定会让他给你和齐家一个交代的。”
正好这时候,冉儿已经取来了凤袍,皇后便赶忙去梳妆打扮。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始料未及是一定有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以为今天会是个好的开始,却不曾料到,今天会让她的一切开始转折,并慢慢走向一场不可逆转的悲哀!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露出愁苦的神色。而在左侧武官之首的两个位置,如今却空空如也。众人心知肚明,一个是太尉罗中正,如今被禁足在家,另一个,则是如今正在被擒拿的大将军齐彻。
谁能想到,两个叱咤敌场多年的风云人物,此刻性命却被上首这位年轻的帝王掌握在手中,不能反抗,只能默然的等待裁决。没有人能帮助他们,更没有人敢为他们吭一声。因为他们的帝王,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软弱无助的皇子了,他如今羽翼丰满,彻底的掌握了生杀大权,并且足智多谋,让人望而生畏!
“众卿家,可还有何议论?”宇文赫高坐上方,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冠冕上的珠子直直的遮住了他那双凌厉的眼睛,可浑身却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一时间,全场静了下来,这种如同死人般的站着,任人宰割,毫无反抗能力的,是一种比凌迟之刑更为残酷的折磨。但是众人却不能抗议,他们也不敢抗议,他们只能那样安静的站着,一双平静的眼睛里蕴含着无尽的波涛汹涌。
宇文赫面无表情,冷漠的旁观着脚底下的这群人从原先的反抗到如今的沉默,冷漠的对待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仍旧能狠下心来,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血,简直让人毛发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