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灵婉转的声音,此刻,却有着跟她年龄不符的忧伤与哀痛。她应该,很爱她娘吧!
想到自己的父母也在几天前离自己而去了,齐彻也跟着触景伤情起来:“原来,我们是一样的。”茯罗讶然,红着眼睛盯着他看。他苦涩一笑,望着灰蒙蒙的天边道:“几天前,我的父母家人……全都死了。”
茯罗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他。“很吃惊吧!”他沉声道,“现在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小小的她,问完后,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发誓般的在他跟前说,“你放心,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
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当时却对他说,会保护他。齐彻很想笑,同时也很欣慰。她,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对他这样说的人了。
“你怎么保护我?我可是……”话没说完,绿儿便跑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饭。见到他后,急匆匆的就把饭塞到他手里,满脸慌乱的转头对茯罗说,“小姐,不好了!刚刚我去拿饭,厨娘以为你吃得下饭了,就跑去告诉了老爷,这会,老爷正往你房间里去呐!”
“什么!”她惊讶的站起身来,头一个劲的往里看,“那我们快回去吧!”
“恩。”主仆二人说完,她又突然想到了齐彻,遂低头对他一笑:“你的境遇比我惨,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活下去,至少,要跟你一样顽强的活下去,你也要跟我一样好好活着哦。对了,吃完了这饭,就去洗个澡吧,到时候来我家,我求我爹留下你。”
那边绿儿催道:“来不及了,小姐快走吧!”
她急急补上一句:“我等着你”随着门再度被关上,齐彻的视线,也被阻隔了。他的脑海中,尽是那个白衣白袜的女孩对他笑着的模样。
她说,她要保护他,她还说,她等着他。
齐彻慢慢的捧紧了手中的碗,眼泪并着脸上的笑,一颗一颗的落下来,融化在冒着热气的米饭中。
这应该是她不吃的饭菜吧。想着那样的她,手中的饭,就不再只是一碗饭了,那是满满的鼓励,满满的支持……
时光倒转,一切的景物回归原处。“主子?主子!”
被呼唤声惊醒,齐彻闭了会眼,又缓缓睁开。看着屋子里渐渐的被光线占据,齐彻的手从扳指上挪开,放向了轮椅。他平静道:“传令下去,任何任务里,只要威胁到了她,你们就不得伤她一分害她一毫!违者,格杀勿论!”
他微微一惊,不明白这一晃神的时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了?非但没让他的主子断绝了情爱,却让他,更加的弥足深陷了。
他忍不住叹口气:“那罗中正……”
“一样。”齐彻斩钉截铁的下达了这两个命令,犹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推着轮椅慢慢的滑向窗边,轻轻一推,便看到了满池的荷花花苞,躲在荷叶下休憩。他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你们放心,我不过是,不想牵扯太多无辜的人罢了。要报复的人,他们几个就够了。”
他面上茫然不清,到最后嘴里成了一句:“是”,便退回了暗处,再开启机关,消失了。
“又是一年夏天了呢。”齐彻微微叹息一句,目光怔怔的看向荷塘。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通报:“少爷,宫里来人了。”
看着荷塘的目光略一沉敛,弯起的嘴角弧度渐大,他答道:“我这就出来。”下人规矩的退下去,周遭的一切,再度沉寂下来。
他随手抓了把旁边架子上的鱼食,用力一撒,满池的鱼儿都游了过来,密密麻麻的。他浅浅一笑,呢喃道:“该撒网了。”说罢,拍拍手,坐着轮椅,往门边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有人来了,茯罗便被人推拉了出来。
小尔左顾右盼了好久,这才压低声音贼贼的说:“好像是关于小姐你的。”
“我?”茯罗讶然,指着自己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我能有什么事啊!”
这下小尔不清楚了,她双手一摊,也是一脸的不明就里:“不管什么事,总之小姐去看看不就是了。”
被小尔说的语噎,茯罗最终还是无奈的朝大厅走去。刚到大厅门边,她又没胆进去了。小尔看的奇怪,禁不住皱眉。
茯罗突然侧过头来,满脸紧张的说:“小尔,你觉得……我会遇上他吗?”
小尔被问得满头雾水,抓抓头问:“遇上谁啊?”
茯罗再度辩解道:“当然是齐彻拉!”
“哦”小尔前后思忖了一番,随后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会。”
“啊?”茯罗无力的一声叹,“那我该怎么办啊!小尔,我,我怕见到他……”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今早郁娘的话,茯罗就更加郁结了。现在,她是根本就不愿意看到他,最好啊,两个人是不睹为快!
小尔顿时满脸郁闷,推搡着她道:“有什么好怕的啊,小姐你还是快进去吧”无奈之中,被小尔推进了房门。却因为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倒地上,幸好小尔扶的快,这才幸免于难。
“小姐你没事吧!”小尔上来左右查看她的情况,满心忧虑。
“没事没事。”茯罗慌乱的拍拍手,眼睛却是往里边瞟,这一瞟可真是吓得她差点跪在了地上。齐家上下的人全都在大厅里等着了。齐老夫人正襟危坐,端眼直视她。左侧一字排开的是管家和下人丫鬟们,无不有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茯罗吞了口口水,再往右边看,右边架势就低一些了,不过还是让人忍不住哆嗦了下。齐大少正似笑非笑的朝自己看来,旁边就只是站定了两个下人。但是,为啥她感觉这边的危险更加大呢?
中间的官内侍早早的就认出茯罗来了,脸上厌烦的表情,在看到她以后,顿时消散,化作了谄笑。
“哟,这不是罗小姐么。奴才跟您行礼了。”说完,他还真给她行了个大礼。
茯罗扶了扶小尔,有些站不稳,干笑道:“官内侍无须如此大礼,起来吧,起来。”
齐老夫人茫然不解的盯着茯罗看了会,又看向了齐彻,以眼神投去了个“你给我解释解释”的意思。收到老夫人的眼神,齐彻回之谦和一笑,淡淡的点了点头。老夫人这才又坐稳不动了。
完全看不懂这两人到底什么意思,旁边的人也跟着不言不语了。于是乎,这官内侍与茯罗的对话声音,就显得更大了。
官内侍笑道:“小姐还记得奴才,真是奴才的福分。小姐,皇上托奴才问您一句,一切可都还好?”
茯罗偷偷的看了眼齐彻,后者则是云淡风轻的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慢慢的品茗起来有着完全忽略了她意思,气的她牙根都痒了。好你个齐彻,你真就这么不在乎我了是吗?
茯罗横了他一眼,转头对官内侍道:“好!我当然好拉!我好的不得了!”一声声,音量特别的大,连着老夫人都抖了下,更加惊疑不定的把她看着了。
官内侍怔了怔,没弄明白,却还是笑道:“如此,皇上就可以放心了。那……奴才可就要宣旨了。”
“宣旨?”茯罗讶然,完全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再看齐彻,他也回神把官内侍看着,看样子,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想了想,便问道:“官内侍,这是什么旨啊?”
官内侍闻言笑笑,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明晃晃的圣旨道:“小姐还是自己听吧!”
茯罗与小尔对视了眼,甚是不解。不过对方既然都要她听了,那她听听也无妨。于是拉着小尔,跪在了齐老夫人的身后。
顿时整个大厅里,都是人挤人的跪满了地。官内侍嘴角噙着笑,小心翼翼的摊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尉之女罗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仪态万千……”一系列的夸奖词从官内侍的口中接二连三的冒出。
小尔听着迷惑,直接拉了拉茯罗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啊,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茯罗未回头,同样压低声音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尔正要再问,那边官内侍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们在讲话,突然的横眼一扫,提高声音道:“……实乃国君之良配,故此,特封罗氏为二品正贵妃,号为寰,嘉居清华殿。钦此”
“什么!”不约而同的,连响起了三个惊呼声。分别来自于,齐彻,茯罗,还有小尔。
齐彻由于腿伤,因此是坐在轮椅上的,此刻听闻这件事,当即伸手就要去抓圣旨,却被官内侍躲过去了。官内侍冷冷笑看着:“骠骑将军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你!”齐彻怒目而瞪,失了一派沉着冷静。
齐老夫人率先回过神来,立即沉声呵斥:“彻儿!”
齐彻怔住,喘着粗气止了声。他平静下了,齐老夫人这才转头对官内侍道:“内侍大人,不知老身可否看一看那圣旨?”
官内侍眼角一抬,轻蔑道:“这道圣旨是下给罗小姐的,你这无知妇孺,哪轮得到你来看!”
齐彻再要动作,肩头却被人摁住了,他回头一看,只看见管家阴沉的脸。管家摇摇头:“少爷可要注意身子。”
听到圣旨的内容是要封自家小姐做皇贵妃的,小尔当即就急了,抓着茯罗的手臂道:“小姐,他这是要封你做贵妃啊!小姐,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茯罗却还是震在了原地,茫然的看着前方。官内侍对着她莞尔一笑,随即轻步过来蹲下身子,将圣旨递到茯罗面前,恭敬道:“娘娘,您起来接旨吧!”
官内侍都如此称呼她了,想必,是认定了她必须接下这道圣旨了。茯罗淡淡的抬眼与他对视,没多久,她冷冷一笑:“官内侍这是逼我接旨吗?”
官内侍一怔:“奴才绝无此意。”
“是吗?”在众人的注视下,茯罗仍旧带着小尔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齐老夫人一看她那样子,再关注到形式如此,当下便明白过来,平静的拍拍孙子的肩头,轻声宽慰道:“彻儿啊,切莫气急攻心,让愤怒冲昏了你的头。”
愤怒,确实会让一个人迷失了自我。齐彻深吸了几口气,渐渐的平复下来。目光直指不远处跪着的女人。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算到的,那个男人,一直都在觊觎她,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头狼在前面等着。
“娘娘……”官内侍再度出声提醒,语气轻柔的过分,完全不同于方才对齐老夫人的态度。
茯罗甚是厌恶的一蹙眉,抬手就是一挥,圣旨直接从他手中甩出,掉在了地上,官内侍一惊,但是接下来她的话,使得他更是惊上加惊:“带着你的圣旨给我滚回你的皇宫!本小姐行事乖张,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没你说你的那么好。你给我滚回去告诉宇文赫,我当不来什么破贵妃,我也不稀罕!还有你们给我看清楚,我罗芙今天是嫁了人的,你们公然的来我婆家抢人,是何天理!”
官内侍被哄的脑子发懵,拣回圣旨后说话也不灵光了:“你,你……你胆敢侮辱当今天子!”
“天子怎么了!天子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茯罗目光凌厉,站起身来更是气势逼人,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趴着的官内侍。只要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模样很是狼狈。“别说我今天不答应,就是我答应了,你可有问过我夫君!”
官内侍被这一吼吓得不轻,整个人猛地哆嗦了下,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管家见状,更是诧异了,低下头去俯在齐彻耳边道:“少爷,这是……”
齐彻突然笑了起来,抬手示意管家不必说了,他转而看向了地上的官内侍,态度十分的温和,但是话却说得十分的强硬:“就有请内侍大人回去禀报皇上,如若皇上真要当众抢微臣的妻子,那微臣也只好公告天下了!”
说罢,客气的对管家道:“管家,送客!”
管家笑着应声:“是……大人,这边请!”
“还不快走!”茯罗厉声呵斥,吓得官内侍又是一抖。碍于面前的这个女子伤不得,故此官内侍只能把矛头指向了齐彻等人,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尖细的声音,仿佛一种嘲笑,直指官内侍而去。茯罗一横眉,弄得官内侍不敢再多言,急急地跺了跺脚,一拍衣服对着旁边的小太监道:“我们走!”
小太监连忙扶着他就往外头走去。有时候走背运了,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官内侍在出门的时候,又被门槛差点绊倒,惹的满屋子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茯罗眉眼齐笑,眼中还余留着方才的些许怒气。齐彻含笑看向她,一会儿后,齐老夫人拄着拐杖由着丫鬟搀扶着走过来,她温蔼的笑着,拉过茯罗的手说:“真不愧是我的孙媳妇,有胆识,够气魄!”
茯罗先是一怔,转而笑开:“谢过老夫人夸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夫人,但是茯罗已经开始对她有些许好感了。
哪知老妇人故作嗔怪道:“哎,还叫老夫人,该改口拉!”
茯罗微微一愣,当即明白过来,面上多了两抹绯红,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齐彻推着轮椅上前,柔声道:“奶奶,我想和芙儿说几句话。”
老夫人往后一看,了然笑着点点头,对胡绮道:“知道啦,奶奶不会霸着你的媳妇儿的。”胡绮听着掩嘴偷笑,老妇人也乐道,“好啦,胡绮,咱们走吧。”
“是,老夫人。”胡绮搀着她一步步的往外走,管家也识趣的领着众下人们往外走。再看到小尔的时候,小尔迟疑了下,最后见茯罗也不说什么,只好低头跟着管家出去。管家笑笑,顺手把门也给他们关上了。
这下,可真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茯罗低头红着脸,绞着衣服道:“你……”
“过来!”他用不可抗拒的声音命令着。
官内侍气的浑身颤抖的被人从地上扶起,边起来边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大逆不道!胆敢……胆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