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我是想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成亲之前,别动我?“几乎是商量的语气。
齐彻没吭声,就这样沉寂了许久,等到茯罗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被冷汗浸透的时候,他却慢悠悠的开了口:“可以。”
“真的?”茯罗死里逃生第一件事便是先擦干自己额上的汗水,随后很奴隶的送上一个阿谀奉承的笑容,咧着嘴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齐彻却突然睁开了眼,垂眸看着她道:“哪里好了?”
这句话,吓得她立即止了声,瞪大眼睛缩着脖子道:“没什么,没什么……啊,你刚刚不是说要睡觉的吗?”说着,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窝回去低声道,“睡觉好,恩,睡觉吧!”
接着,便不再顾他是什么神情,毫无形象的抱着他这个“活抱枕”睡过去了。不得不说,茯罗这个睡功,那真是一绝。每次说睡,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睡着。
搂着她过了许久,齐彻才慢慢的有了睡意,只是经过之前的这个事后,他再也不敢睡沉了,强迫自己醒着神,略微合着眼,将就着睡了过去。
等到明天,再把容安叫来,一起商量商量吧。这么想着,一颗忐忑的心也逐渐安抚下来。
时间飞逝,斗转星移,如此闹腾的一夜,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次日,等阳光大片投进屋子里了,茯罗才刚刚醒来。一睁眼,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更不是落舞坊的小筑,而是齐大将军的房间。
脑海中刷刷的闪过昨晚的事情,兀得,她噌一下坐起了身子,才惊觉,齐彻早已不在身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的穿着。茯罗这才吁了口气,感叹这一夜过的如此的辛酸苦楚。
“必须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了,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被大坏蛋扒皮拆骨吞下腹中。”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打开。吱呀一声,吓的她抖了抖。
“谁?”警惕的叫了声。下一刻,便有个清灵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小姐,奴婢是少夫人遣来伺候小姐起身的。”
少夫人?茯罗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这才反应过来,这丫鬟口中的少夫人,该是绿儿才对。于是笑开了,招呼着那个丫鬟进来。“哦,是这样的啊!那你进来吧!”
丫鬟小心的应着“是”,遂掀起了帘幔,垂着头恭敬的走了进来。
进来的时候,茯罗已经起床了,正在穿鞋。等她穿好鞋,那丫鬟也把洗脸水放好了,尔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茯罗笑着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莞尔道:“你人机灵,叫什么名字?”
丫鬟略略抬头,又慢慢的垂下去,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应道:“奴婢秋兰。”
“秋兰啊!”茯罗念着这个名字思索了番,笑的更深了,“恩,名字不错。绿儿会让你来伺候我,想必,也是觉得你这人好。恩,我知道了。”说完,啜了口茶水,轻咕了会,才吐在另一个丫鬟端过来的痰盂中。
用清水洗过脸后,只觉得这水里迎面来有股清香,茯罗心里暗自惊了一会后,又笑着接过秋兰递来的毛巾,轻轻拭面:“你这水是清水没错,可我怎么觉得有股清香?唔,有点像我喜欢的兰香,哎,你这是怎么做的?”
闻言,秋兰低着头笑着说:“是少夫人吩咐的。说是小姐喜欢兰香,于是就让奴婢用了些许从南疆送来的兰脂,和在这洗脸水中。这兰脂清香的很,和着清水涂抹在人的皮肤上,不但可以美白而且还可以连续数日香味久散不去。”
“哦?”茯罗擦完脸,琢磨了会这秋兰的话,又道:“看来绿儿的日子过的也好,不然,怎么会用得上边疆的东西?”茯罗笑着,伸出手由着两个丫鬟为自己更衣。
秋兰替她整了整衣襟,抿着唇满脸的郁结。茯罗见她不吭声了,不免有些疑惑,加上又看到她那张苦瓜脸,这满心的疑惑,就更大了。遂问道:“秋兰,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秋兰诧异的抬起头来,又低下去咬着唇摇摇头。如此欲言又止,向来为她所不喜。可对方毕竟是个女儿家,比不得容安男人的身份,娇羞也有娇羞的理。于是她收起了对付容安的那一套,特别关心的说:“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别老撑着,放心,小姐我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见秋兰还不说话,茯罗又道:“要是你怕管家说你,扣你月钱,那你就跟你们管家说是小姐我说的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再跟你们少爷说说就是了。他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扣你们那点钱。”
秋兰震惊的抬起头来,却是盯着她不语。
此时,衣服已经穿好了。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套淡青色的女装,颜色款式都特别的对她的胃口,看的她也是满心的欢喜,于是对待秋兰的吞吞吐吐,就更加的有耐心了。而今还破天荒的又加一句:“难不成,你这事还大的不行了?”
突然,秋兰扑通一下的在她面前下跪,带着哭腔道:“小姐,求求你帮帮少夫人吧!”
茯罗正在抚平自己的衣袖,兀得被她这行为吓得一跳,不过好在她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起初诧异一下后,就恢复正常了。只是她这口中的人,竟然是……
“你说什么?”茯罗捂着跳动的眉头,看着她道。
没说几句,秋兰便蕴含了泪水,一边擦泪,一边啜泣道:“小姐有所不知,在外人看来,少夫人是将军的夫人,地位自然高人一等风光无限了,可是……”
“你等等!”茯罗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又挥手对身后两个侍女道,“你们先下去,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小心的应着“是”,就要走出去。
看着两个丫鬟就要出去,茯罗顿时一惊,连忙道:“你们等会!”两个丫鬟很是听话的又停了下来,一并转过身来待命。茯罗抿着唇,沉声道:“要是有一个人闯进来……我想,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即便这里是将军府,我若要对你们下手,那依旧是易如反掌的事,这点,你们最好还是给我记清楚。”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又轻声的答了声“是”,恭敬的退出去了。
等到关门声响起,茯罗才叹了口气,循着床边坐下,对秋兰道:“人都走光了,你继续说罢!”
秋兰身子微微一颤,尔后挺直身子用双膝走路,又安好的跪在了她的跟前,噙着泪道:“小姐,奴婢看得出来你对少夫人好,就求你救救她吧!”
茯罗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先前的好心情也一并散了,遂拧着眉道:“你拣重要的说。”
秋兰略一沉吟,低着头眼泪又哗哗的落下来:“小姐也知道少夫人的身份是什么,那是奴婢,是丫鬟,是最低贱的人。即便,夫人在小姐府上时,并不做丫鬟来看待,可是她的身份,就跟烙印一样印在了她的身上,这点,是抹不平挥不去的。”
听完,茯罗把眉头拧的更深了。是,秋兰这话说的是没错。而今这个世道,身份地位那是尤为的讲究。当初她出手救了绿儿一命,是没把她列入奴籍,可却让她坐实了丫鬟的这个身份。即便父亲与她待绿儿如家人,可在外人看来,罗夫人当年就只生下了一个罗小姐,想都不用想,这罗小姐指的就是自己。如果当时说罗中正又有了个女儿,而且年龄还比这现有的女儿大,众人一定会这样想,这姑娘不是养女便是私生女。
而且说好不好,茯罗的娘亲身份尊贵,正巧是上任唐太尉的唯一女儿。这位太尉大人一生金戈铁马,又建下了无数功绩,保定了南魏数十年安宁。按照例律来讲,是得封侯封王的,奈何这位大人淡泊名利,得知南疆数国欲意投降后,便请辞了太尉一职,准备带着闺女唐挽卿退隐草野。也正是月老牵线,红娘在前。就在他们准备回乡的路上,唐姑娘巧遇了正赶上京赴任的罗中正,两个人一来二去,便暗生情愫。唐太尉得知后,想到自己老来得女,本就爱护有佳,舍不得这么早就让她出嫁。可在见过罗中正后,就对罗中正刚直不阿的人品与壮志雄心甚是欣赏,于是几番思索下,同意了两人的交往。
但好景不长,不过多时,便听闻这罗中正,正好当上了下任太尉。唐太尉当年也是觉得在这个位置上,那是一个辛酸苦楚,便心生棒打鸳鸯的念头。岂知这罗中正情种一个,得知此事后,跪在唐府门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口中始终念着一句:“天不老,情难绝,我罗中正此生非挽卿不娶,如有变心,天诛地灭。”
如此过了三天,紧闭的唐府大门,终于打开,当然,唐老太尉也终于点头答应,只是要求当时的罗中正许下誓言。
“你须得答应,今生今世,只娶挽卿一人,只爱挽卿一人,只疼挽卿一人。如若不行,老夫即便是缠绵病榻,也定要再握长戟,从床榻上站起,杀来京都,提你人头慰我女儿哀痛破碎的心!”
听完,罗中正笑着答应,又愣是给唐老太尉多叩了三个响头,算作谢过老太尉养女十几载的恩情与今日成全之美。此事,在当年也颇为的轰动,成了脍炙人口的一段佳事而流传至今。
如今过去了近二十载,时间也证明了罗中正信守承诺与痴心一片的真情。从唐挽卿逝世到如今,罗中正依旧孑然一身,空守房门,没纳一妾,不娶一妻,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唐挽卿一人。这样的男子,到真是让人惋惜,而更让人感叹的,还是唐挽卿红颜早逝,留下了幼女,陪伴罗中正孤老。
其实很多人都在今日觉得,罗中正有必要再娶一妻,哪怕是纳个侍妾也好,总得把罗家的命脉延续下去才是。可是当媒婆都走到罗府门前了,又被罗中正哄了出来,还要听他一句:“你们若是敢伤我亡妻之心,我罗中正,就是死,也要屠你满门。”这下,罗府再也没有媒婆的身影出现了。就算是给罗芙说媒,个个都是摸着他罗中正的性子,小心翼翼的说才是。
不过,对此也是众说纷纭。一说,罗中正情痴,是世人典范。又一说,罗中正食古不化,不值得。不过这到底值不值得,也只有罗中正自己清楚。但是,也就是这样,造成了当年罗中正想收绿儿为养女的时候。有人说绿儿是他的私生女,便也就是在挑衅他对唐挽卿痴心不改的承诺,也就是间接的在诋毁他罗中正了。
这样一来,收了绿儿,便会有流言四起。伤他罗中正名誉事小,罗中正也说过:“我行得正坐得直,只要我问心无愧,又何来畏惧?”,可这事要是再添点油,加点醋的传到唐老太尉的耳里嘛,可就要坏事了。
偏偏,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还真就杀来了。那日烈日当头,谁都没料到,一个白胡子白衣服的老人,会提着方天画戟,一路杀进罗府。刚进门,便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罗中正,你给老子滚出来!”
下人们都是心惊胆战,只得请来了罗中正。而罗中正见到自己的岳父这般不顾身子赶来,也是一惊,但是还是没忘行礼。于是恭敬上前,鞠躬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哪知,唐老太尉唱戟一划,抵着他罗中正的脖子道:“罗中正,亏我女儿待你一片痴心,你怎敢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