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才来？！”
男人的声音像一串小鞭炮：“等了你们几天了，草！”
陈海生此刻处于惊慌状态，可他依旧能听出，男人声音里藏着不满……甚至是愤怒。
“什么？！”
陈海生一愣。他根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但发现扑他下水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水兽怪物，心里倒是淡定了许多。
男人已经一手夺过了他的手电筒，一下子便砸在了岩石上，砸成了稀巴烂，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哗啦啦……扑棱棱……”
“那东西在追着光源！”
沙哑的声音在陈海生耳中响起。陈海生也听到了周围有东西在骚动，而且还是冲着他之前在河岸的位置而去。
这一下，陈海生明显听到男人声音在颤抖。他一颗心往下沉，人却是冷静了下来，在水里都不敢瞎扑腾。
“跟我来！”
男人松开了陈海生，朝暗河对岸游了过去：“不要上岸……只有在雾里，才是安全的……他娘的，这水还真冷……对了，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陈海生一头雾水。到了这时候，他也总算明白，前面这个家伙，把他当成了同伙了。可是他一路过来，似乎没见到过任何人啊！
暗河的河水冰凉彻骨，陈海生颤栗着，声音很是含糊，在前面扑腾的男人，根本没有听到陈海生的疑问。
“周老狗呢……那老家伙第一个说到的……草，不管了，先跟他们几个汇合……”
男人嚷嚷，带着陈海生沿着上游方向游了十来分钟，爬到了地下暗河中间凸起的一块礁石上。
“上来！”
男人压低着声音，将陈海生拉了上去。
“歪福（虎），人都带过来了……介（这）么年轻？”礁石上有人在说话，只是说话有些漏风，一张脸凑了过来，陈海生险些就撞在了一张皱巴巴的脸上。
稍一定神，陈海生发现，礁石不算大，却挤着七八个人。他心里暗暗数了一下，包他在内，一共有九个。
而且面前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将他带过来的魁梧男人，一身肌肉，但歪着半个脑袋，或许就是被别人称之为“歪虎”的原因。
凑过一张脸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秃着头，一脸皱纹三角眼。
在这阴冷潮湿的环境下，他竟然还光着膀子，丝丝蒸汽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这并遮盖不住他那一身狰狞的纹身。最显眼的还是他腰间斜挎着的一把丛林砍刀，裹在鲨鱼的刀鞘里面。
其他几人，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出头，胖瘦高矮不一，身上大包小包的，个个神情警惕地打量着陈海生。
“敢问这位师兄贵姓，是哪一路的掌灯？”
说话的秃头老人被大力推开，险些就跌落水中。可他却温驯得不得了，大声的话都没有一句，踮起脚，侧身让开了路。
他身后是个发须皆白的老人，看上去比秃头更老一些，但两眼却说不出的精神，盯着陈海生的时候，陈海生心里甚至还生出发毛的感觉。
“什么掌灯……我叫陈海生。”
陈海生完全听不懂这话。看着这些人，听着这些话，他心里已经又生出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问题了。
“竟是老山主家人！”老人眼中闪烁光彩：“已经三十年没见老山主下山，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先别忙着叙旧……石头呢！老子快冷死在这鬼地方了……”
后面一个猴急的汉子在低声问了起来：“没有石头，别说往前走，想活着离开这里都不容易！直娘贼，商议的时候老子就说过，要等齐了人再下来，你们倒是好……”
“等齐人？想太多了，这一次点灯令发出了三十七份，回执都凑不齐，好几家子成了破落户，不知是怎么回事……更有几家子都绝了后……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有人开口反驳。
陈海生听着老人的话和汉子的唠叨，便觉得一个天大的误会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已经脑补出来，这些人应该是盗墓团伙，而且从他们的对话中，依稀可以辨出，他们是还跨团伙合作，犯罪人数众多，多到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算熟悉。
要不然，这些家伙怎么会把他当成什么“老山主”的人？
“石头？”
陈海生心中疑虑重重，听到别人文问话，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但意识到眼前是一伙穷凶极恶的盗墓贼，若自己被他们识破不是一伙的，这阴暗潮湿还特别冷的地方，马上就得成他的葬身之地！
“是这块不？！”
陈海生脑子转得飞快，迟疑了片刻，赶紧从背包里掏出背包里的化石。
“没错了！”
老人看到陈海生手中的化石，眉宇之间的愁虑便少了一半。老人家目光扫过陈海生手中的那一串珠子，神色更是讶异无比。
他挺了挺腰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脸：“陈师兄，我给您介绍一下……带您过来的这位，是沙派歪脖子赵虎，叫他歪虎就行，别的不行，倒是有几斤蛮力，粗活都可以吩咐他……这个瘦猴是就是侯三，就是炼药那家子……您懂的……这个小秃，是徐有福，掌图的，旁边那个是他侄子，徐小福……至于我，田五六，江湖诨号田鸡。咱们盘子里的双花红棍，虽然老了点，但还是能打的……”
田鸡大爷一边说话，一边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服。
陈海生频频点头，冷汗却冒了出来。
自己到底是在跟一群什么样的人在打交道啊！
他心中更是纳闷，自己一表人才的样子，这些人凭什么把他当成了同类……甚至连地位最高的田鸡大爷，都用上了“您”这样的称呼。
也正是如此，陈海生更是不敢说，你们搞错了，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等等！事情有些不对劲！
陈海生这时候忽然想到，他给田五六的那块化石，乃临时急智，将别人扔进屋子，让他险些自燃的诡异石头冒充的，可为何……田五六竟看不出破绽？
陈海生心里一动。
“莫非……我身上发生的怪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老山主既然把事都托付与您，那么接下来的事，就由师兄您主持了。”
田鸡大爷一脸欣慰。
看得出来，田鸡大爷对他口中的“老山主”有着迷之自信。
“……我还年轻得很，经验不足，事情还是田大……爷…师兄不要客气，还是您来指挥，我跟着摇旗呐喊就好了。”陈海生心里暗暗有了计较，嘴里忙推脱。
这一伙人神神秘秘，既然与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关，有必要假装跟他们是一伙的，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现在的年轻人，谦虚的不多了……看看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拽得不知天高地厚，困在这里两天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呸！”
田鸡大爷一脸欣慰，摸了摸下颔所剩无几的白胡子，接过陈海生手里的化石同时，不忘数落周围的几个家伙。
仔细辨认陈海生手里的石头后，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归墟火眼的石燕，也就只有老山主那还能拿出一点……有了这东西，前面的路总算好走了……我们得赶紧启程，胡老板已经困在里面六天……想来人已经没了，但咱们世代交好，通家之宜，总不能让他暴尸此地。”
田五六说话慢条斯理，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众人连连点头，随口叹息着，陈海生赶紧附和。
“陈师兄匆忙赶来，怕是不知此事原委，路上老头子给你细说细说……”
田五六眼神里闪烁着精光。
陈海生连连点头。他此时正是抓瞎之际，不敢说话，怕露了馅，如果田大爷愿意跟他说点有用的信息，他好歹有机会圆谎。
田五六跳落地下暗河中，示意陈海生众人跟上，游了一段后，便到了浅滩位置，水才淹到大腿，涉水而行。
“这事，是胡老板做得不够地道……”田五六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重重迷雾，说道：“有些事你是知道的……大伙祖上约好，三十七家，每家推一名掌灯师兄，守一禁地，三年轮值一地……”
陈海生可不知胡老板是谁，更不明白什么祖上之约，三十七家掌灯师兄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但抛开这些拗口而神秘的内容，陈海生却是听得懂田五六所表述的意思。
大概是这个叫胡老板的人。是的，胡老板姓胡，名老板。是所谓的三十七家掌灯师兄之一。
胡老板看管着这一条地下暗河。
至于暗河里有什么……田五六以为陈海生知道，但陈海生心里真的不知道，可他不敢说自己啥都不懂，也不敢问。
从田五六的话里得知，所谓的三十七家掌灯，不知延续了多少年，实际上不少家族已经断了传承，所以不少掌灯看管的地方，从三年变成了五年，甚至更长，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多年没人看管。
所谓的轮值，早就成了空谈。
胡老板守着这地方，已经很多年，胆大妄为的他，联合了一些人，开始偷偷潜入看守的地方，盗取里面的东西售卖。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陷入此地，无法脱身，事到临头，用了紧急联系方式，通知了田五六。
田五六得知胡老板进入了禁地，甚至还破坏了祖上设下的禁制，便知大事不好，一边气急败赶来，一边匆忙召集了各路掌灯，一起应付这场危机。
歪虎、侯三等人，便是第一波赶到的，只是田五六无暇等待更多掌灯师兄的到来，便匆忙下了暗河，却因为准备不足，困在了暗河里数日。
直到歪虎等来了陈海生。
田五六很是失落，表示他以为这一次，至少还能召集二十路掌灯，没想到最终却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
“七姓五氏三十七家，终究是没落了啊……”
田五六声音里满满的感伤。
只有陈海生听得越发迷糊，感觉这伙人不像是盗墓贼，但……如果不是，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