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黑。
山沟里不比一般的农村,没有路灯之类照明的东西,黄泥地坑坑洼洼颠的我五脏六腑都要窜了位,这妖怪没打着,小命已经丢了半条。
正忍着恶心,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我眼睛一亮接过麟乐递来的矿泉水,朝他感激一笑。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从依稀可见的轮廓看去,他的嘴角似乎上挑着。
“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
身边随清风和李茂都迷糊着,我敲了敲木板隔断悄声问。
“就快了,你们这个地方也太偏了。”
“这破土路来回耗了不少油钱,你们得再给我加一百。”
好家伙,这不问还好,一问还问出事了!
原本还处在待机状态中的大脑瞬间恢复运营,把矿泉水塞进麟乐怀里,我挑眉冷笑,随即意识到司机根本看不到后,只好再次迎着喷火龙鄙夷的视线清清嗓子,“大叔,您要是这么办事的话,咱们可得好好掰扯掰扯,来之前咱可都是讲好了,五百块钱直接送到地儿,当时要不是您说您的车抗造,我给您旁边那小子四百,他能屁颠的送我们过来,您信不?”
没料到我晃悠了这么久战斗力还这么强,车里一时没了动静。
我得意的冲麟乐挑了挑眉,怎么样?想在铁公鸡身上拔毛?做梦!
可没等我得意多久,前方突然一个急刹车把我连人带狗直直的向前甩去,正好撞进了对面麟乐的怀里。
怎么回事!说不过我还玩阴的?!
胃里翻江倒海,“呕——”
“贾欢颜——”
来不及去感受喷火龙的喷火神功,我推开车门和隋清风一前一后跑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完之后胃里神奇的好受了些,被山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
我还想说这师傅怎么这么大气性,回头一看,原来是车堵了。
“这地方前几天下过雨山体滑坡了,前面都是碎石头,车子进不去了。”
李茂从车前返回,皱着眉头,“现在离村子不远,我们只能自己走过去了,你们俩没事吧?”
我习惯性的强装大尾巴狼,摆手,“没事,权当减肥了,走吧。”
招呼李茂关照着蔫了吧唧的兔宝宝,我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比关公还黑的脸,我双手抱胸惊恐状,“大黑天的你脱衣服干吗?”
此话一出,原本面无表情的麟乐瞳孔中瞬间暗流密布,咬牙切齿,“刚刚是谁吐我身上的?!”
“谁啊?”我眨眨眼。
对于我的选择性失忆,麟乐诡异的停顿了两秒之后,指尖微抬,在我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狠狠地——蹦了我一个脑瓜蹦儿。
“啊啊!!”
可惜我凄厉的惨叫并没有博取到任何同情,四人一狗继续开始暗夜流浪记。
好在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随清风画山水画地段。杨村处在偏僻的山脚下,跟白天不同,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依稀的灯光。
过了盛夏山里风硬,来之前我就给我和小清风一人带了一件黑色风衣,是我去年赶上换季打折淘的,买一送一,中性款式男女都能穿,这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麟乐的衣服被我吐了一身,如今他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工字背心,虽然身材很养眼,但却是美丽冻人。
挣扎了半天,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民族传统美德,我快步追上最前面的麟乐,踮起脚扯开风衣往他身上一披。
以往随清风总是一副没断奶的样子,所以弄的我跟个老妈子似地操不完的心,这种事情经常干,所以眼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喏,喷火龙别说我不罩着你啊,就这一件风衣给你穿了。”
麟乐的脚步不着痕迹的顿了顿,低头瞟了眼身上的衣服,抿抿唇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扔回来的意思,我满意的点点头,带这小部队朝山脚下进发。
村里交通闭塞,这几年干旱庄家也不景气,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跑到城里打工赚钱了,一来二去剩下来的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光屁股的娃娃。
李茂没带我们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他爷爷家,李爷爷家只有他一个人住,而且离事出地点很近,位置靠远,一方面是方便接下来的行动,另一方面也能保证老人家的安全。
李爷爷大概六七十岁,听说有法师要过来一早就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见到我们一行人的时候,他明显楞了楞,大概是没想到法师这么年轻,尤其是李茂跟他介绍我的时候,眼睛都要瞪脱框了。
不过到底是活了大把岁数的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热情不减。
随清风上次来采风见过李爷爷,也就没什么拘谨。
“李爷爷,坐了一天的车,困死了,我在哪睡觉啊?”
看着随清风蔫蔫的模样,李爷爷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小随不提我都忘了,贾丫头你去小屋睡,小随你和小麟跟老头子挤挤。”
“噗嗤”
狠狠的瞪了一眼憋笑的几个人,我抱着元宝一脸高冷的转身就走。
躺在火坑上,身子被烙的热乎乎的,临到睡觉反而没那么困了。
我闭着眼睛尽量让思绪放空,把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
夜里很静,几乎听不到人声,窗外是不知名的虫叫,一切都很平静。
来的时候我特地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埋了符咒,从进山到现在,身边的气一直很干净,丝毫没有难闻的腥味,画上感觉到的阴气也不知所终。
可我完全没感觉轻松到哪里。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早我神清气爽起来打算呼吸一下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岂料刚出门就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踉跄。
我双手叉腰就准备说教,“李茂啊,虽说这是你家但…吓!你怎么了?被群殴了?”
没理会我的大惊小怪,李茂顶着跟鹌鹑蛋大小的青黑双眼泡儿朝我一笑,“没有,就是没睡好。”
我啧了一声。
小清风的睡相一向是乖宝宝,李爷爷嘛,一大把岁数也翻腾不了哪去,这么一看只剩下喷火龙了,“你昨晚挨着谁睡的啊?”
“啊?麟小哥,怎么了?”
瞥了眼正晨跑回来的麟乐我奸笑,“嘿,果然如此。”就是因为睡相超级差,所以火气才这么大吧,得找个机会好好埋汰埋汰他。
面对我不明所以的探究眼神,麟乐鸟都没鸟的无视了个彻底。
至于我嘛,没事,习惯了!
早饭过后村长来了,先是对我们一行人表示热烈欢迎,接着又旁敲侧击的试探了一下业务水平后终于拍板定案,带着我们朝事发地点一路小跑。
后山离村子不远,是片荒山小树林。
“法师,前面就是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圈下来,心里有了计较。
“走吧,到跟前去看看。”
我和元宝打头阵,麟乐殿后,来杨村之前我就和他讲好了,跟上次的地缚灵一样,先前的预热工作我来,他这个外挂用来打终极boss就好了。
自从灵力提升后我一直没施展法咒,所幸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提升了多少。
刚一走进,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呛鼻的腐烂味道,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死人味。
元宝早就从头阵退回了队尾,它的嗅觉本来就比一般狗灵敏,如今这味道被放大了N倍,这其中滋味也只有它自个儿体会了。
“法师…。。”
见我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不语,村长犹豫再三开口,“大仙儿…”
“大仙儿不在。”打断他的话,我捡起树枝挑开一张离我最近的草席,“小鬼倒是挺多的。”
“您是说这地方…啊!!”
没理会被草席下露出的尸体吓哆嗦的村长,我用棍子戳了戳爬满黄褐色尸蹩的手臂,“你认识他么?”
是具小孩子的尸体,看样子死了不久,跟这周遭的湿度有关,脸上的肉已经腐烂变黑,但身上的衣服还算崭新。
“是…是是张三儿家的大…大柱。”
我挑眉,之前说脖子上有黑手印的就是他。
蹲下身飞快的检查了一圈尸体的脖子,半响,才看见半只不太明显的印子,我们还是来的太晚。
刚准备起身,身后的随清风突然低呼了一声,“欢颜!他的头!”
低头望去,脚下的尸体,头部竟然诡异的动了动!
“诈尸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反射性抚上手腕上的玉环响。
不理会李茂和村长的狼嚎,我下意识朝麟乐望去。
麟乐还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悠闲模样,见我看他,眼中快速划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单手结印,灵气实体化的匕首瞬间划破空气,直接钉在尸体的脑袋旁,消失不见。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我领教过这招,连随清风都没见过麟乐出手,这一下再次把几个人惊了个实实在在。
“是尸蹩。”
顺着他的话望去,原来是尸体的脑袋后面藏了一只大尸蹩,刚刚想要钻出来,正好被随清风看见了,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底下,所以才虚惊一场。
见喷火龙只露了一手就把人心瞬间拉拢了过去,我不爽的撇嘴。
“欢颜,没事吧,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兔宝宝跟我一条心,知道他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我摇摇头。
刚进乱葬岗时我就开了阴眼,这附近全都是游荡的小鬼们,粗略一数起码得有七八个。
这种情况又跟地缚灵不一样,多半是因为死的不明不白,又因为封建迷信被扔到这种背阴地,所以才无法超度投胎。
思及至此,一方面觉得孩子可怜,一方面想要挽回被麟乐抢去的场子,我双手快速结印,咒术已经到了嘴边却被麟乐制止。
“等下。”
麟乐直直的盯着我,看不出情绪。
“现在净化容易打草惊蛇。”
被盯的老脸一红,我赶忙放下手,好险!
这一进来光看到小鬼,差点把找大仙儿的正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