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是比较穷困的职业。尤其是在工商业高度发达、农业种植业高度发达的地方,以渔猎为生,无法保证春种秋收的规律丰收、无法保证月月领薪的固定收入,只能靠天吃饭。
在猎户家里,缺粮、缺衣、缺柴米油盐是常态,唯独不会缺少的,就是好刀。
实际上,韩金镛刚刚敲开这男人家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男人的院落里,就在那棺材旁边,堆着不少已经微微泛出锈迹的好刀。
所以,当这猎户对韩金镛演讲出这广华山中有三宗危险后,韩金镛非但没有生出敬畏,反而却似心有成竹似的,对猎户拍起胸脯、打起了包票。
“万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破解这狂蟒之灾!”韩金镛说道。
“小伙子,我看得出,你是有能耐的人,可是,你只一个人,你一个人,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当年,我们这么多人,也没有斗过那大虫,也没有擒获那老虎,单凭你自己一个人,悬啊……”猎户说道。
“嗯,以您这经年累月在山中捕猎的行家,说出这样的话,您这是完完全全的好意!”韩金镛收纳了这份好心,只对这猎户说道,“可是呢,您这话虽说有道理,却不是完全的道理,因为,当年您那些人加在一起,想必也就那些本事了。”
韩金镛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挑衅意味,令这猎户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韩金镛却没有理会这猎户的不爽,只走上前,走到这猎户家院子里停着的那口棺材面前,问道:“这位大哥,这口棺材您是给自己预备的?什么材质?有多重?”
“没错,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这猎户说道,“不是上好的木头,但也是质地紧密的杉木。重量怎么着也要有两百来斤,非得四个壮年男子才抬得起来!”
“哦?才两百来斤啊……”韩金镛刻意放大了声音,似乎是在呐喊,只把这邻里乡亲全都喊出来,他说道,“两百来斤的棺材,在我面前,却如同没有份量一样……”
韩金镛一边高声喊喝,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向四面瞥。但得见,刚刚还是紧闭门户的家家,现在陆陆续续都有人出来,有的人,把大门打开了条缝隙,偷眼瞧着韩金镛,有的人,干脆双手叉腰走出家门,站在融化雪水泡出的泥地里。
“这位猎户大哥,您可瞧好了!”韩金镛只高声朗言,说罢此话后,一股内力随叫随到,韩金镛只把这股气力郁在丹田,力道掼向双臂,两只手死死的攥住了棺材的中间,大胯顶住这棺材的边沿,他微微吐气,喊了一声“起”。
众人再瞧,却个个叹为观止。
但得见,韩金镛不费吹灰之力,竟然把这硕重的棺材抬起,然后抬高过腰,最后举起举过头顶!
“撂下吧!撂下吧!这位英雄,我知您之能呢!”这猎户也是满脸的意料之外,只对韩金镛喊道,“您的力道是不小,我也由衷的佩服!可是,无论大虫、还是老虎,他们不和您比力气啊!”
“不比力气,那比什么?”韩金镛依旧双手把棺材举过头顶,他纳着这口气,问道。
“他们都以速度见长,以敏捷伤人啊!”这猎户说。
“哦,比身法速度是吧!”韩金镛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举着棺材,这可就在猎户家的院子里跑起来了。
韩金镛这一跑,让全部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包括这猎户在内,以及被韩金镛的高声吸引出来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都像拜佛看神仙一样,端详着韩金镛,看着韩金镛在院子里双腿如飞一般的奔跑。
更多的村民,被看热闹的人叫了出来。大家刚一出来,便都被韩金镛的神力惊呆了。
“行了,这位小哥,您不必跑了,我信您了!”这猎户说道,“您还需要向我问什么?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猎户这话,说的甚为恳切,韩金镛知道,此刻,猎户已经打心底里信服自己了,也愿意听自己说了,这才稳稳当当站定,把棺材放回原位。
“我之前到了新国县,只听说这广华山中有老虎,却不知这山中还有巨蟒。如今既然知道了,当然要做更多的准备!”韩金镛说道,“我却需要整个儿村来配合我!”
“有什么要说的,您只管言讲!”这猎户说道。
“猎户大哥,您贵姓?”韩金镛问。
“我姓于!”这猎户答道。
“好,既然如此,从此刻起,我要借用您的房子……确切的说,是借用您家的院子!”韩金镛说,“于大哥,我需要您在一个小时之内,把这院落里的雪尽数扫干净,搭起大灶,用硬柴硬火,给我烧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堆来!”
“这是不难!”这男人说,“只是,硬木硬柴……”
“这有现成的,您舍得烧掉么?”韩金镛一指那棺材,问道。
“舍得!”这于猎户恍然大悟,“一口棺材,烧了也就烧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一口棺材,顶多坚持个把时辰,怕是不够用啊!”韩金镛说。
“没关系,我家有……”“我家也有……”之前还让韩金镛吃闭门羹的村民,之前还对韩金镛冷眼观瞧的乡亲,此刻却仿佛见到了救星,直把自己家的棺材,当做木柴,拱手相赠。
“另外,我还需要这个……这个……”韩金镛又在于猎户家的院子里指来指去。
这猎户看得清楚,心中瞬间会意。
韩金镛所指的,分别是炼铁所用的坩埚,以及地上那一堆已经微微有些生锈的山刀。
“英雄,您这是要冶炼武器么?”于猎户问道,“没别的,我家里这些东西,随你取用!”
“我们家也有,我们家也有……”又有好事的村民附和道,他们随即跑回家,有的取来了柴刀,有的取来了铡刀,有的,干脆把自己家的菜刀拿来交给韩金镛。
“谢谢大家的好意,但除了好柴火,剩下的东西,确实是用不着!”韩金镛伸双手抱拳,向乡亲们致谢,随即说道,“我知道,大家都被这山中的三宗危险吓怕了。我叫韩金镛,不才只是个练武的,我没别的大本事,偏偏是不信邪。倘若,我能杀了那大虫、灭了那老虎,请大家记住我。如若,我杀不了大虫、灭不了老虎,那大家就把我当做个沽名钓誉之徒,把我忘了也就是了!”
韩金镛说罢此话,只瞧向了于猎户。
却见,于猎户此刻没心思和众乡亲交待,只是自顾自扫起了院子,三下五除二,满院子的积雪被基本扫尽,于猎户随即从自家烧煤的炉膛里,掏出了不少的炉灰,他把炉灰和地上的雪泥混合在一起,稍微揉了揉,找了块平地摔了摔,竟然摔出了几块大小规整的土砖来。
韩金镛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知道这于猎户虽然话不多,但却是个行动派,只片刻的功夫,他已经几乎把搭大灶烧干锅所用的炉套做好,赶忙上前。
把泥砖码放整齐,形成个筒状结构,把干柴填在最底下,微点起一小把火,这火势竟然自下而上,冲出了炉套,跃起老高。
片刻之功,泥砖就被烧干。
见状,韩金镛赶忙上前,把坩埚坐在火上,于猎户却揣着斧头,自顾自走到自己的棺材前,三下五除二,将棺材拆除,只拆成一件件的长条木,然后,又劈成短木,送到韩金镛的手中。
韩金镛只把柴火烧的更旺,把坩埚烧的微微有些泛红,这才走向地上那堆武器面前。
韩金镛抄起一柄柴刀,试了试钢口,发现这质地如同自己腰间别着的柴刀一样,实在是有些脆硬;又抄起一柄长把匕首,在手里握了握,试了试钢口,虽然柔软,倒还算锋利。
韩金镛直把这匕首扔进了坩埚,随即再找。找的却都不是硬度极高的兵器。
“这位英雄,我瞧您……”于猎户说道。
“不用英雄长、英雄短的喊……”韩金镛头也不抬,只对这于猎户说道,“我叫韩金镛,岁数肯定比您小,您就喊我韩兄弟就行!”
“好吧,韩兄弟,我知道,若论动刀动武,您是行家,但说这铸剑铸刀,这些年我也弄过一些!”于猎户说。
“您想要跟我说什么?”韩金镛问道。
“我想跟您说,您刚刚扔进坩埚里的武器,铁的质量实在都是太软,这些铁,化成铁水,再重铸成刀,足够柔韧,却不够锋利,是不足以杀掉那大虫的!”于猎户说。
“我不需要它足够锋利,只需要它足够柔韧!”韩金镛说道,“我不怕刀卷刃,却唯恐砍杀之际,刀刃出现缺口,那样,一旦刀被卷入猛兽的骨头茬,我手无寸铁,却难和那些家伙斗了!”
“可是,纵然是如此……”于猎户仍有话要说。
“您瞅啊!”韩金镛把自己腰间别着的柴刀,递给了于猎户,说道,“我这刀,虽然不是宝兵刃,但却足够锋利,您试试刀刃,质地非常坚硬,论劈论砍,是个趁手的家伙什儿,但是,听您刚刚所言,若真是要以此刀,斩断软中硬、硬中软的巨兽的皮肤筋骨,却有些不够格了!”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在刀头,给这刀淬上一层柔韧的软质铁,不需要特别耐用,够我杀掉那俩畜生即可。这样,我用刀身扇砍劈剁,用刀刃斩断巨兽的筋骨,一刀两用,倒也是称心!”韩金镛头也不抬,只对于猎户说道,“只可惜,我趁手的单刀和长枪,这次都留在了家乡,没有带在身上,否则二宝有其一,我都不必再拆您和乡亲们的棺材,我都不必再耗时间在这里燃化铁水重新铸刀了!”
“我还有什么能帮您的?”于猎户不是绝顶聪明之人,但韩金镛说的是内行话,他倒还能一听便懂,索性,他径直向韩金镛问道,“我接下来该干什么?”
“您会制模么?”韩金镛一指地上,那一堆不湿不干的黏土,对于猎户说道,“您要是会,给我这刀制造个模子!”
“没问题,交给我!”于猎户并不接过韩金镛手中的柴刀,只蹲下身,继续和泥,直把这黏土揉得比高筋面粉还要柔韧,“随身的宝刀留在了家中,您这是要自己造一把宝刀么?”
“姑且算不上宝刀,但至少,锋利的兵刃在手,可以让我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心中不至于打鼓!”韩金镛一边说,一边又把另外一柄生了锈的刀,扔进坩埚。
坩埚中,原本生了锈的利器,已经渐渐开始融化。
却又有妇人,带着一笸箩吃的,踱步进了院子。
“大婶子,您又来了,来干什么?”于猎户向那妇人问道。
“你们打铁,我不懂。但打铁耗费体力,干活儿累,这我是知道的!”这妇人只说,“没别的,我那老头子死之前是村长,先在他不在了,我也该尽一份儿力,这干粮和羊奶,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吃了,有力气了继续干!”
“怎么?”韩金镛听了这话,驻足问道,“这位大婶,村中还有羊么?”
“有,却也剩不下几只了。”这妇人对韩金镛说道,“要不就是被大虫吞了,要不然就是被老虎叼走,剩下的没有几只。能产奶的,只剩下了一只!”
“这么重要的流程,我差点忘了。索性现在还能想起来,到也不晚!”韩金镛把手在身上揩了揩,对于铁匠和这妇人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真得提前说出来,让村里的人拿个主意出来!若是没了这一步,怕是深山杀虎、捉虫,犹如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
“什么流程?如此重要?”于铁匠问道。
“最最重要的流程!”韩金镛答言,“比这锋利的快刀,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