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景炎今天的约会的确是迫不得已。因为是姑姑替他介绍的。每一次他都拒绝,可这次拗不过姑姑,只能硬着头皮来相亲。今天相亲的这位女孩,也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孩子,而是跟他姑父有生意上往来的。他唯有好好地应付她。
他绅士般地将菜单推给女孩,趁着她研究菜单的时候,视线往卫子墨那一桌看过去。
明明跟她嘱咐不要惹上自己的表弟,可她偏偏不听。这样一来,他有点生气。
“你想吃什么?”对面的女孩放下菜单,笑眯眯地望着他,白嫩的脸颊上出现了两个酒窝。这个女孩叫陈奕,长得算不上是美女,但是五官端正,肤色白皙,尤其是笑起来那一对酒窝给她添了几分稚气与天真。
“你来做决定就可以了。”他微微一笑,心中胃口全无。目光情不自禁地往那边瞟过去。
正巧卫子墨也发现了他们,上前与他打招呼。他本想质问表弟为何他们两人会到这里吃饭。可碍于陈奕在场,他只能把疑问咽回肚里。
他本来话就不多,更不懂得与女孩子交际周旋。再加上他的注意力大半被另一桌吸引,所以面对陈奕的问话,他都显得漫不经心。
正好陈奕提出要上洗手间,他求之不得。这下可正大光明地打量他们那一桌。
起先他们还算是正常,聊天吃饭。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了。她竟然喝起酒来,将一整杯的红酒悉数喝下。从她酡红的双颊来看,她是不胜酒力的。倒是卫子墨,同样也是在喝酒,却是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他越来越坐不下去,万一表弟提出送她回家,谁知道要把她送到哪去。
卫子墨那些绯闻可不是空穴来风。
陈奕出来了,她对于他的表现没有表露出半点介意,仍然与他攀谈,间或还插几句自己的情况。可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这顿饭草草结束,他松了一口气,提出要送她回家。
陈奕穿上外套,走到门口。他随即也结了帐,然而却让自己的司机送她回去,也顾不得对方是否介怀了。等他再踅回来,发现她已经烂醉如泥,扑倒在桌子上,头深深地埋进去。
“我送她回去!”他再也忍不住,对自己的表弟说道。
卫子墨一脸错愕,懵里懵懂的样子。他伸手去扶她的手。
“喝酒,我要喝酒!”她已是满面桃花,语无伦次。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卫子墨第一次对着他露出冷冷的眼神。
“我知道她住在哪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他已经顾不上表弟的脸色了,总之他不能把她交给子墨。
“你这样做合适吗?”卫子墨向他伸出了手,轻扯了下唇角,又将手揣回兜里,脸色寒意十足。
“我们先走了。”他为了她第一次失去理智,从椅子上将她的皮包外套拿在手上,又半搂着步履趔趄的她往大门口走去。
“干嘛!我不想走!”她站在门口,被冷风吹面,喉间涌上阵阵的酸意。
他用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摘下自己的围巾,套在她的颈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玩火自焚!”
“玩什么火啊,哪有火!”她咧开了嘴角,迷醉的瞳眸眼波粼粼,粉面桃红地说道,“我要酒,你要带我去喝酒!”
“再喝下去你要晚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想到自己的司机去送陈奕还没有回来。他只得拦下了一部计程车。
司机一看是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女人,立刻流露出难看的脸色:“怎么醉成这样,她不会在车上吐吧。”
“不会的。”他连忙说道,看着歪倒在自己身上的语愿。“麻烦你开快点。”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就像脱膛的子弹往前冲去。然而她却突然抬起头,用手捂着嘴巴。
他一怔,同时有不好的预兆穿过他的脑海。
果然,她哇哇地吐了起来。
他为了怕弄脏车子,只得用自己的外套去接住她那些秽物。
她大吐特吐,把他的外套弄得脏极了。整个车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天呐,你怎么能让她吐在车上。”司机猛一踩煞车。出于惯性,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探,脑袋磕在椅背上,哇地一下又吐了出来。
“完了,我的车完了。“司机阵阵哀嚎。
最后他付了五百块的清洁费才了事。
那件包裹着呕吐物的外套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身上又冷得发紧,她又东倒西歪地站不住。
他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摁她家的门铃。可她不老实,老是笑嘻嘻的,眼睛好像睁不大开,可她总是动来动去。
是张妈来开的门。她一见到语愿,就发出诧异之声。
”柏先生,进来坐吗?“
”不坐了,你带她上楼休息吧。“
”柏先生,我一个人搞不定她,能不能帮我把她扶上楼。“
他这才走了进来。他想扶着她上楼,可她总是站立不稳,身体东倒西歪,老是往他身上靠。他索性将她扛上楼。她吓得尖叫连连,血真往脸上涌,看什么东西都是摇晃不止。
他把她抱进房里,又把她弄上床,累得直喘气。看到她平常苗条曼妙的样子,可想不到居然有这么重。他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说道:”我走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别走!“她突然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拽住他的胳膊,口中念念有词,”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哭笑不得,平常总是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坚强的人。哪知酒精把她出卖了。
”以后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幸好你这次遇到的是我。“他扳开她的手,视线不由地往墙上瞥去。都快十一点了。
“景炎,景炎。别丢下我。”她抱着个枕头,眼睛只开一条缝,叨叨地念着。
他听到她在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地怔了一怔,停下脚步。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她在说真话吗?
“你……刚才叫的是谁的名字?”他往床前凑了一凑,半坐在床边问她。
“景炎,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她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发丝乱乱地挡住她的半边脸,眼睛半眯半睁,带着浓浓的醉意。
“好吧,你告诉我。”他上前帮她掖了掖被角。
“我……我喜欢你。”她仰起脸,朦胧的眼望向他,忽然莞尔一笑,垂下头去,倒在枕头上睡觉了。
他走出去之前,张妈已经捧着醒酒茶上来了。
“柏先生,我们家小姐她……”
“她睡着了。”他轻轻地说道,还回过眼望了一眼床上的她。她的睡容天真无邪,不像面对他的时候不苟言笑。原来她是会笑的,起码她在面对卫子墨的时候笑得那样灿烂。可她为什么会说喜欢自己呢。他曾一度以为她是讨厌,仇恨自己的。
“我们家小姐可真的是可怜啊。为了做成生意把自己逼成这样,要是太太还在家时,她看到准要心疼死了。”张妈给她喂了几口醒酒茶,可她不老老实实的,皱着眉头把碗推开,闷头大睡。
“她不爱喝就让她睡吧。”他也不想跟张妈解释。
“唉,小姐从小就娇滴滴的,以前小的时候身体孱弱,就爱跟在大小姐后面。你还记得吗?她最喜欢跟着你跟大小姐了。”张妈还记得当天的情形。
可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语乔仿佛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了。可夏家的每一个人都记的,当年他跟语乔拍拖的细节,但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他记得还是少女时期语愿的模样,梳着马尾辫,活泼外向,走路蹦蹦跳跳,就像小孩子。
“大小姐死了之后,二小姐迅速地长大了。她把她的委屈,把她的娇纵都收了起来。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太多。现在三小姐也走了,这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张妈说着就走进浴室。
“景炎,景炎。”她在睡梦中叫着他的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握住她在半空中挥舞的手。她的眼角沁出了泪滴,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
“你爱姐姐还是爱我?”
他用指腹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不知怎么的,她的眼泪令他感到心痛。
“我喜欢你。”梦中的她又叫了一遍。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前两次,有不得已的成份在里面,而这一次却是他心甘情愿的。这一次他的头脑十分清醒,理智也都在线上。他吻下去的时候,感到她的唇鲜嫩得就像刚开的鲜花,软得就像刚弹好的棉花。
然而她虽然闭着双眼,却也像是有意识一样,两条细软的胳膊围在他的身上。
直到未关紧的玻璃窗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他才回过神来。他将她的手放回到被窝里,她的脸,如果真的有童话里的睡美人,那现在的她就是那副模样,嫣红的嘴角微微地朝上扬起,似乎还在微笑。
他站起身来,拂平了坐下时的皱褶,这才推开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