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墨走到楼下,知道这是一个冒险的行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得不到她的爱。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因为有了女儿的牵绊再加上当初的协定才会维持至今。
四年来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也鲜少出去应酬。为的只是这个家庭的平和。可是她呢,没有一刻不惦记着柏景炎。他后悔那天吵架的时候,一时口快,竟然把柏景炎的行踪透露给她。这也是一种试探,可很快就露馅了。她还是去见了柏景炎,甚至把他的手机重新又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她在做这些事,在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女儿。她可以不要他,可怎么也不能丢下女儿不顾。女儿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是他唯一能够牵制着自己妻子的法宝。
她虽然对女儿严厉,可怎么也会弃女儿于不顾吧。
他虽然坐在沙发上,却是忐忑难安。
这时楼上响起了行李拖动与脚步声,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登时把他包围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拎着行李箱走下楼来。
“站住!”
他看到她走到门口,悔意顿生,却又不能不丢下男人的尊严与面子求她回头。
“你真的不会后悔?”
他盯着停在门口的她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她侧过脸,只让他窥见她半张侧脸与略显通红的眼睛。她没有说话,但仍然拎起行李往外走。
”你想清楚,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小冰糖了?你忍心让只有五岁不到的她,从此失去了母爱,让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也见不到你?“
他的喉咙僵硬得不像自己,害怕失去的巨浪滚滚而来。
可她脚步虽然停顿了几秒,还是毅然地迈开了大步。
“小冰糖,你妈咪不要你了,你想再最后一次见见你的妈咪吗?”
他抬高了声量,故意朝二楼的方向喊道。他这高分贝的嗓音在这深夜的空旷与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
没等她回过神来,二楼响起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小冰糖已经跑到栏杆后面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妈咪,不要走!”
“以后她不再是你的妈咪了,你就多看看你的亲生母亲吧。小冰糖,等你妈咪走了之后,我会把这房里所有关于你妈咪的一切统统都毁掉,一直把你脑海里的记忆删除干净,让你长大之后想不起她的样子。”
他的脸布满了寒霜,冷冷的,从眼里射出阴狠的光来。
小冰糖太小了,还无法完全理解大人的世界。她对于卫子墨所说的话是一知半解的。在她不到几年的生命俨然是无法理解生理死别的概念。只是她透过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到母亲的手上推着一个行李箱,当她大叫妈咪的时候,看到语愿眼中的绝然与心痛。小冰糖对于走,不要她,还是有所感觉的。
“妈咪,你不要我了!妈咪……你为什么不要我?”
小冰糖挣扎着从那栏杆后面伸出手,试图想抓住她。可她这样做是徒劳的,语愿虽然停在门外看着她,可是她却没有迈开步伐抱住她,就像从前那样。她拚命地想抓住妈咪,可最终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用肝寸肠断的哭声来挽留母亲离去的步伐。
语愿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女儿。这可是她唯一的血脉。
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舍与痛楚,知道自己捏住了她的要害。夏语愿可以对自己狠心,难道对亲生女儿也能弃之不顾吗?
“卫子墨,你开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把女儿还给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夏氏的股份统统都给你!”
她含着泪朝他喊道。
“我说的很清楚,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尤其是女儿,你要走,可以,我给你自由,你必须一个人走。女儿是我的,从此以后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嘴角含着一缕冷笑,淡淡地回应她。
她知道再怎么说卫子墨也不会把女儿还给自己,除非她肯承认女儿并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依卫子墨那种脾气,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一切真相,到头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们俩母女,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看着二楼栏杆后面泪汪汪的女儿,毅然地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别墅瞬间就静了下来。他一直觉得有女儿在这里,她不可能会走。她对女儿虽然严厉,可是从心底里疼爱小冰糖,从女儿出世之后,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女儿半步。
小冰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咪走了,愣了半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从未对女儿有点半句指责的他也忍不住,走上楼,将女儿一把抱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道:“哭有什么用!你妈还是不要你了!我让你别哭了,你听到了没有!”
他那恶狠狠的嘴脸把小冰糖吓傻了,一时间她停止了哭声,用一双酷似语愿的眼眸盯着他。他的口气不自觉地缓和了。
“对不起,爸比刚才对你讲话的声音大声了点。别难过了,你妈咪过几天会回来的!”
“妈咪不要我了。”刚刚才收住了哭声的小冰糖,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转眼间又是一串眼泪掉了下来。对于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来讲,妈咪的遗弃比任何事情都要重大。
“妈咪即使真的不要你了,还有爸比在。爸比不会丢下你的。”他伸出手指头,温柔地替女儿抹去了面颊上的泪珠。女儿是他与语愿唯一的联系,失去了语愿的心,他也不会把女儿还给她。
小冰糖搂住他的脖子,心里还是很难过。妈咪虽然平常对她很凶,可她还是喜欢。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抽噎起来。
他抱着女儿走到儿童房,在把女儿放到床上那一刻,他突然间发现女儿的脚踝处有一颗非常小的蓝痣。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原来女儿在这个部位也有一颗痣。伸出手指去摸了一下,略有米粒般大小,有些略微地突出皮肤的表面。
如果是平常的痣,也许他不会在意。可这颗痣,实在是有些眼熟。他猛然地想起柏景炎从小到大在右脚踝地方也有一颗蓝痣,形状颜色,生长的部位与女儿的一模一样。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他产生了疑问。自己的女儿居然有一个地方与柏景炎有着惊人的相似,也许世界上有许多相似的东西,可他不愿意小冰糖跟柏景炎有着一丝丝的连系。
女儿躺在床上抽泣,抽着抽着就睡着了。他仔细地端详着这张可爱的小脸,女儿是他引以为傲的作品,小小年纪就那么冰雪聪明,美丽可爱。把女儿带到外面,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外人的赞赏。谁不知道他卫子墨有一个美满和睦的家庭,他有温柔娴雅,曾有一番事业的妻子,还有如此聪慧漂亮的女儿。
可那只是假象!
他看着小冰糖,越来越觉得她的脸上带着某个人的影子。
夏语愿推着行李箱走出大门口的那一刹那,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虽说她并不担心卫子墨会待小冰糖不好,可是女儿是她生的,母女连心。每天一早由她带着小冰糖送去幼儿园,下课了又带她回来,亲手制作小点心让她下课回来吃,每天监督她练琴画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来没有与小冰糖分开超过二十四小时。可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
她能去哪里?
四年前她结了婚,张妈也辞了工回乡下去了,郝娟的病情一直反复不定,就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那栋带给她许多回忆的别墅也让她卖了。她现在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如果在这个时候向柏景炎求助,不见得他不会帮助自己。可自己这样做,不被卫子墨说中了吗?所以她是绝对不打电话给柏景炎的。
“咦,这不是语愿吗?”
她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霍安安正从一部豪车上跳了下来。
“安……安。”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四年了,她与卫子墨结婚之后,安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你去哪里啊?”安安看着她,又看看她手上的行李箱,突然间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去旅游吗?”
“不,不是。”她小声地说道,并转过脸,悄悄地抹去了眼眶中滚来滚去的泪水。
“上我家去做做吧,离这里很近的。”安安热情地向她说道。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她不愿让久别的朋友看出自己的窘样,赶紧推起行李掉头就走。
她走了几步,听到霍安安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然而正在这时,有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迎头开了过来,速度飞快。她怕车子会蹭到自己,连忙停下来贴着马路边站着。
可那辆车却停在她的身边,将门拉开,从里面跳下来三四个男人,拽住她的手,将她硬是拖上了车,绝尘而去。
她的行李箱还留在马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