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墨被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了一跳。他与李永兵互相看了一眼,就停了下来。彼此间都没有受伤的痕迹。可是明明听到那枪声。
李永兵望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眼睛不知不觉之中睁大了。
”你的女儿……“
他回头一看,看到小冰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小冰糖的身边。这时才发现那枪刚好打中了孩子的额头。小冰糖当场气绝身亡。
“是你杀死了我女儿!”他瞪大通红的眼睛,望着李永兵。
李永兵看了看自己握着的枪,枪口正冒着烟。
“是你杀死她的!明明是你……”
刚才两人扭在一起厮打过程中互相争夺那把枪,也不知道是谁扣动了扳机。李永兵当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开的枪。可他也没有把握是自己开的。
“是你!你杀了我女儿!”他抱着女儿狂叫着。
李永兵听得头皮发麻,索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冲向了他刚才停着的那辆车,钻进车内启动了引擎,扬长而去。
他感觉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漫过了自己的眼睛。小冰糖刚断气不久,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孩子身上的血流过了他的掌心。他流着泪诡异地笑了。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语愿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去。车还没有停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跳了下去,差点崴了脚,急得安安在后面叫着让她小心。
她跑到了急诊室,看到卫子墨满身是血地坐在那里。她跑向他,声音变了调:“女儿呢?我的小冰糖呢?”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刚刚才说完一句话,她的泪水就掉在了苍白的面容上。小冰糖已经死了。这句话要如何开口。她是多么疼爱这个女儿。女儿两天没有大便,她都急得不得了。孩子一有点伤风感冒,她整日不眠。如果他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该怎么经受得住呢。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孩子……”他喃喃地低语,握住她的手。
她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显得很陌生。她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推开了停尸间的门。
那是小冰糖!
孩子穿着她买的衣服静静地躺在锃亮的停尸床上,她的脸白得比雪还要苍白,额头一个怵目惊心的血窟窿,红色的凝固的弹孔。
这一幕差点让她断气。多么恐惧的一幕。她竟然亲眼所见。
她的身体开始摇晃了起来,眼前一片模糊,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妈妈,我不要再练琴了,我好累,我要吃冰淇淋。”稚气的声音言犹在耳。尽管她全身像要散架似的,仍然挣扎着起来。
“小冰糖。”她轻轻地呼唤女儿的乳名。
看到女儿穿着公主裙,坐在钢琴前,两只白润的小白腿晃来晃去,就是不挨着琴凳。
“累的话就别练了吧。”她走到女儿的身边,伸手想去碰小冰糖那柔亮的头发。不料却扑了空,小冰糖与钢琴统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
“小冰糖!“她大喊了一声,接着从梦中惊醒。哪里有什么女儿的身影,只有四面白墙。而连通自己手腕上的是一瓶盐水,正一滴一滴地进入到她的身体。
卫子墨颓然地走了进来。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胡茬子都长了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语愿……”
“不要叫我!”她哑着嗓子,眼眶中扑簌簌地落下泪珠,滚落在惨白的脸颊上。“你把女儿还给我!”
“对不起!“他的声音比她还要沙哑,已经快要发不出声。“是我没有保护好女儿!”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会把女儿平安地送到我的面前,现在呢。我不要女儿的尸体,我要她活过来!”她拽拉着他的衣襟,拚命地摇撼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把女儿还给我!”
他任由她打骂,只是默默地抹去了眼边的泪水。
“语愿,你别这样!”从门外走进来的安安刚好目睹这一幕,她迅速地走进来,拉住了抓狂的她。“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
“我女儿为什么会死?你告诉我!她那么小,那么可爱,李永兵怎么舍得打死她!你说,你跟李永兵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打死我的女儿?”她虚弱地叫着,心里很痛很痛,已经没有了力气再与他讲理。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女儿的小身体冰冷孤单地躺在那里。小冰糖自出世之后,从来没有与她分离二十四小时。
她已经七十二小时没有见到女儿,可换回来的却是女儿发僵的小脸与那额上触目的弹孔。她的女儿,唯一的心肝。那小模样与小嘴多讨人喜欢,她怎么会变成一具尸体呢。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懂,她只想让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
“语愿,你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怪罪谁也没有用。我们已经报警了,希望早日抓到这个杀人犯!”
安安看了一眼他黯淡的眼神,也挤出了几滴泪对自己的好友说道。
“我的女儿没有死!”她突然间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咬字清晰地说。
小冰糖在三天之后火化了。语愿躲在家里,没有参加女儿的追悼会,这一切都是卫子墨与霍安安去料理。而卫子墨每天回到家,无形中有一种异样的气氛横隔在他们之间。语愿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她与安安也是简单地交流几句。她最多的就是呆在小冰糖的房间里,捧着女儿的娃娃喃喃自语。泪,早已是流干了。可心里却一直一直否认女儿的去世。
追悼会的最后一夜,客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卫子墨与安安在守夜。
他看着炭盆里满天飞扬的黑色的纸屑,又抓了一大把银箔丢进了盆内。
“语愿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说话。我一跟她说话,她就流泪,抓着娃娃当作是小冰糖,这样下去她这里会不会出问题。”安安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朝盆内丢下一叠银箔之后,凄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恢复。是我没有救出小冰糖,是我的错。”
“我怕语愿她会捱不住。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都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小冰糖。唉,作为她的朋友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安安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灵台上的大幅遗照。小冰糖那可爱漂亮的脸蛋永远定格在她五岁不到的一点年纪里。黑白照片放大镶嵌在黑边的相框里。
“你多陪陪她吧。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卫子墨,你的心不会痛吗?”
安安的声音飘渺的,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哑然地一看,看到安安缀着笑的面孔。那种笑刺刺的,带着一种不怀好意。
“我也不想小冰糖出事的。”
“那笔钱我点过了,不到一千万吧。”
他赫然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就千变万化了。
“昨天晚上你把钱放在书房里的时候还没有关上,我就数过了。那里面只有八百万对吧。”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他的耳边呵气。
他的视线逃不开她带刺的目光,她那挂在嘴角的诡异笑容一直在他的眼前浮现。
“你胡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坐在安安的身边,他只感到一阵透心凉。起身离开了她的身边,坐到她的对面去了。
炭盆里那飞舞的扬天黑屑,带着火星子四处喷溅好像在向他诉苦。他抬头看到的是小冰糖的遗照。
从小养大的孩子,她的笑容天真无邪。他移开了遗照,看到了窗外,乌鸦鸦的天,带着深夜的寒意,一直渗透到了他心底。好冷好冷。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小冰糖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想救她!”
“不是!她不是你的亲生骨肉。我的手上有你DNA检测的副本,可以证明她并不是你的女儿。”
霍安安抬起头,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黑恻恻的,恐怖异常。
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周身又生冷了。
“如果我把这一切告诉语愿,她会怎么想你?她恨你入骨,现在又因为你而失去了孩子。她一定会离开你的!”
霍安安的每一个字都刺入他的神经与血管中,让他不寒而栗。
“你够了吧。我们半斤对八两。赵维叶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他冷笑着看着霍安安的脸。
果然安安的脸上一片黯影,也不知道是听了他的话还是光线的影子移在了她的脸上。
“赵维叶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赵维叶引狼入室,我们家也一样。不过,霍安安你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否则我会把手上的证据交给赵家,到时你一分财产都甭想得到!”
“你……”安安的脸气得发青。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又怎么会被人拿到把柄呢。
“你与我之间的秘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他的笑容阴森可怖,遍及了整张脸。
风吹过灵台上小冰糖的遗照,她那清澈无比的大眼睛里仿佛要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