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语愿踩着过脚踝的积雪才回到家中,有一个年轻的送信件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叫住了正在开门的她。
“你的信!”
年轻的小伙子青春逼人,富有朝气。
她也冲着他笑了笑,手上接过了那封国际快件。拆开快件,里面居然是一封信。
卫子墨,这个消失了三年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又与她对话了。
语愿,当你看到我所写的信时,我应该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没有想过自己以这个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冥冥中我早有预感,不可能会活到寿终正寝的年纪。
我做了太多的错事,也做了很多伤害身边人的事。仇人太多,每一个女人都恨我,还有柏景炎。
现在你们两人一定在一起了吧。要是换作以前我一定不乐意看到这样的景象。但现在我由衷地祝福你。在坐牢的这几年,我也渐渐明白了放手这件事并不是很痛苦。我知道我的爱给你太多的限制与窒息。你跟景炎在一起总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得多。
语愿,我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跟小冰糖,也对不起你的妹妹与继母。我对不起安安,对不起萋萋。
我知道说对不起不足以赎罪,也不足以洗脱我的罪名。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容纳我的地方。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幸福的。
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每一分钟都不开心,我知道你在我的身边活得很痛苦。可我宁愿看着你痛苦,也不愿意让你离开我。我太爱你了。我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女人,你是唯一的一个。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屑于我对你的爱,我也从来没有在你的嘴里听到过你说爱我。
你嫁给我以来,从来没有笑过,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吵架。以前小冰糖活着的时候我们还能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商讨一下。但自从她去世之后,你连吵架都懒得跟我吵。
我们不像是一对夫妻,更像的是同住在屋檐下的合租人。在美国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同进同出,还手拉手,俨然就像一对沉浸在爱河之中的情侣。我嫉妒得快要发了狂。
你从来没有像对待柏景炎那样对待我过。我努力地维持我们之间的婚姻,只要能让你高兴的,能让你开心的,都不吝啬给予。可是即使是这样,你也从来不对我笑一下。
小冰糖的降生,原以为会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有了她,我想你大概会忘记那个男人,而使我们之间的感情升温。事实证明,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并且对我充满了厌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你不会因为女儿怎么样就对我改观。
对不起,在这里我再一次深深地向你道歉。你离开了我,亲手把我送进了牢里,再过二十年出来,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卫子墨了。我想结束我们之间发生的错误,唯有死才能让你解脱。我的心里一直都藏着一个心魔,我不敢拿自己处处跟柏景炎作比较。
我是我,他是他,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我从小就跟他放在一起,小的时候不懂事,被大人拿来做比较。等大了,我发现有不少女同学喜欢他,我更是嫉妒得快要发了狂。我透过铁窗看到窗外飞过的一群白鸽,我渴望自由,同时又无能为力。我的心也早早地被上了锁,心一直锁在那里,动弹不得,我让自己陷入一个怪圈内,凡是柏景炎有的我必须要有。哪怕是人也在所不惜。
我真的那样去做了。我接近他喜欢过或者正在交往中的每一个女孩子。曾天真地以为,她们应该也会喜欢我,毕竟我条件什么的都不算差。
可是一个都没有。
她们面对我强烈的攻势,不仅没有投降,反而敬而远之。她们的心中只有柏景炎一个人。她们一个都没有喜欢我。
我不甘心,自问并不比柏景炎差,为什么这些女孩子有眼无珠,只喜欢他而不喜欢我。我绞尽脑汁去博得她们的欢心,去揣摩她们的心态。然后残忍地将她们一个个毁灭。
我的心里很崎岖,脑袋里想的东西也很邪恶。
只有遇到你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都消失了。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跟你在一起。可是你从来没有表示过对我的好感。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你已经喜欢上了柏景炎,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与你的相处过程中,我越来越喜欢你,也越来越在乎你,所以我不惜一切力量想要得到你。对,我这个人不能称之为”人“,应该用禽兽这两个字更适合我。但是对你,我是问心无愧的,我爱你,也爱小冰糖。即使小冰糖最后查出来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视如己出。
但是我所做的这一切,你都看不到。我没有放弃过,是你逼得我不得不放弃。
永别了,语愿,愿你下半辈子幸福快乐。
她看完了这封信之后,眼前起了一层雾气。正在这时,她听见门响,回头一看,原来是柏景炎回来了。
他腋下夹着一只公文包,是附近大学里的副教授。每个星期只上四节课就可以,其余的时间都是属于私人的。他不仅有大把的私人时间,还有寒暑假可放。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花在她的身上。
他陪她走遍了附近的每一个国家,他们一起看着日出或者日落,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今天让我听听宝宝的动静。“他放下包,脸上还堆着笑容就跑过来从背后拥抱她。
她的肚子已经大得让自己看不到脚尖了。
他蹲下身,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面带惊喜地对她说:”你听宝宝在叫爸爸呢。“
她听到他说着孩子气的话不禁发笑了。她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了,孩子即将生产。
“宝宝现在怎么会讲话呢。”她手一松,一张信笺飘飘荡荡地坠了下来,落在他的脚边。
“这是什么?”他弯腰捡起看到熟悉的笔迹问她,“这是子墨写给你的?”
她点了点头,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上说道:“他大概已经去世了吧。”
他疑惑地瞟了瞟她,看手上的信笺。看完之后脸色十分凝重。
“怎么会这样?我打个电话给我姑妈。”说毕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卫子墨母亲的电话。
几分钟之后,他有点难过地挂了电话。
“子墨在狱中自杀死了。”
她凄楚地笑了笑:“他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了狱中的生活。”
“唉,因果循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什么时候你也懂禅学那套了?”
“现学现卖的,怕你见笑。”他搂紧了她的双肩,打量着她,“我们来这里已经有三年了,三年的时光好快,总是觉得还在昨天刚见面的时候。”
“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她问道。
“快三点了,外面的雪积得很高,你不要再出去了。微微就我去接吧。”他拿起了外套就冲向了门口。
“你记得把衣服穿上,可别冻感冒了。”她急着大叫。微微是他们的大女儿,已经快三岁了,正在念小小班。每天下午三点半要接回家。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走向窗台,看到窗外那漫天遍野的白皑皑的积雪,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年前原来警察早就在暗中调查卫子墨,他们收集齐了证据就来抓他。萋萋的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还有霍安安的车祸,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可没想到警察的下手也很迅速。
他被判无期徒刑。
他被警察抓走那一天,是语愿亲眼看到。她看到他被押上了警车,眼里似乎有泪水要出来。他的嘴唇翕翕而动,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就站在马路上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一个星期之后,她向狱中的卫子墨提出了离婚。这也是她第一次去狱中见他,也是最后一次。他很是爽快地签了字。她终于获得了自由的身份,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柏景炎团聚。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柏景炎在一起了,从此不用再受柏景炎的摆布与威胁。
卫子墨的集团过了一年之后就瓦解了,最后被收购易名。一代的商界巨子就这样陨落了。
她与柏景炎起先是去美国定居,一年之后他们的大女儿微微出世。再过了一年半,她又怀上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在怀第二个之前,他被外聘到瑞士工作。大概接下去有十几年要住在这里。
对于那个遥远的,从小长大的A城,她想自己应该已经回不去了。那个带给她无数伤害,留给她无数伤痛的地方,她自己也不想再回去了。她把旧的事都留在那个A城,国外的生活是一个新的开端。
只要柏景炎在,她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在刚刚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柏景炎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说。
“叫小小吧。一个叫微微,一个叫小小。”她兴冲冲地说道。
“不,我要叫她大福,希望她这一辈子都是一个有大福气大运气的人。”
“不行,一个女孩子叫大福那多难听啊。”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想叫什么?”
“叫小冰糖好不好?”她想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大女儿。
“好,那就叫小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