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出逃,他便开始满天满地地寻找小娆的下落,找遍了整座青莲山,也不见小狐狸的踪迹。显然,她怕受到骆家的报复,明智地躲了起来。
正愁这样漫无目的满世界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前几日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小狐狸深受重伤,急需灵药调养,而这世上最好的疗伤灵药,无疑是生长在雪山上的千年雪莲了。
于是,他决定到藏北雪山来碰碰运气。
而他骆一枫一番霉运过后,果然是时来运转,刚到这个藏族村落不久,便听村民们议论纷纷,说最近村里闹了妖。
捉妖,那是我骆一枫的拿手绝活,如果是只狐妖,那就更好了。
雪山脚下的夜,格外皎洁清冷。
骆一枫叼着一根树枝,躺在一棵白杨树顶上,盯着不远处的羊圈。
想想自己的小狐狸竟落魄到要靠偷羊过活,骆一枫就觉得懊恼心痛不已。
子夜已过,万籁俱寂。
等得昏昏欲睡的骆一枫忽然睁开眼,他听到远处山脚下传来一串极轻的脚步声。
骆一枫悄悄起身,透过白杨树浓密的枝叶向下望去。
月光下,果然有两个身形庞大的白色东西,正偷偷向羊群靠近。
骆一枫顿感失望:那显然不是狐狸,而是,狼。
但那老妈妈说得没错,这两只不是普通的狼,是狼怪。
所谓狼怪,比狼妖还低了一个等级,是指道行薄浅,尚未化成人性的狼。
眼前这两只狼怪,显然曾受高人点化,无奈自身资质驽钝,并没有多少法力。
虽然眼下没了替骆家收集内丹的任务,但为民除害乃是驱魔人的本分,骆一枫起手幻化出两道白色光刃,朝正要扑向肥羊的狼怪打去。
“嗷呜!”狼怪吃痛,机警地转身便向山脚逃去。骆一枫从白杨树上一跃而下,紧紧追在后面。
这两只狼怪虽法力低微,但跑得还真是够快,骆一枫心想,显然是久居这雪山上的狼,对地形熟悉得很,七拐八绕,几次险些将他甩丢。
“哪儿跑!”骆一枫不得不拿出些真本事,白光一闪,人已瞬移至狼怪身前,起手抛出一个禁锢结界,将两只狼怪囚禁在内。
狼怪顿时无法动弹,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似哀求,又似报警。
取了这两只狼怪的内丹,正好可以给小狐狸补补。骆一枫心想,正要动手,却忽听身后一声大叫:“住手!快住手!”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骆一枫回头,却惊讶地看到一身藏袍装束的龙兮跌跌撞撞地从山洞里奔了出来,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枫哥!别伤我二姨和三姨!”
骆一枫的额角古怪地跳了跳:二姨三姨?你小子是什么时候疯的?
“你说,你母亲是雪狼妖?”
“嗯。”大嚼着骆一枫带来的压缩干粮的龙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于如此耸人听闻的真相,他自己都花了好些日子才接受,可骆一枫这表情,仿佛只是听了个“我母亲是赵雅芝”之类的八卦,平静得不像话。再加上他刚才使用法术的“意外表现”……
“你……你不会……恰好也是妖吧?”龙兮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骆一枫觉得有些好笑,“我还真不是妖,不过呢,我们骆家跟妖打交道也不是一代两代了。”
“哦,原来是妖的朋友,那我就放心了。”龙兮拍拍心口。
咳咳……骆一枫索性不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完,他便看到龙兮那张妖孽似的脸上摆出一副凄凉伤感、欲说还休的哀怨表情,幽幽叹道:“为了逃避……”
骆一枫手中一根胳膊粗的木柴“咔”地断成了两截,皱眉警告道:“有话好好说,别摆这副恶心表情。”
看着骆一枫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的样子,再想想双方的武力值对比,龙兮决定好好说话。
从自己爱上了一只狐妖,到发现狐妖心中还爱着别人,再到自己心痛欲绝以致狂化,不慎咬伤了心爱的狐妖,龙兮一口气说完许多,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受多了。
他那晚逃了出来,突发奇想要到自己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在这里意外遇见了母亲的两个妹妹,想想自己前途迷惘心绪烦乱,索性在这里住下来打算好好思考下人生……结果,将近一个月下来,别说人生没思考清楚,他悲催的发现,自己都快不会说人话了。
“所以,你逃了出来,是因为你依然不愿意原谅胡青尧?”听完这前世今生、曲折跌宕的爱情故事,骆一枫不禁问道。
“不是……”龙兮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哎?你怎么知道青尧就是那狐妖?”自己刚才讲述的时候,明明刻意回避了青尧的名字。
骆一枫向龙兮抛去一个不齿的眼神:“说重点。”
“好吧……其实,我知道青尧是爱我的,我也很爱她,至于她究竟是爱我的前世多些,还是爱我的今生多些,我早就不在乎了。”龙兮的表情萧索地伸手在雪地上画着圈圈,“我之所以逃,是因为,我害怕再伤害她。”
骆一枫似笑非笑地“切”了一声:作为妖,她是只六尾天狐;作为人,她是个霸气御姐,你龙兮在她面前,基本就是个傻白甜,你伤害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狂化之后,身体和意识都完全不受控,险些咬断了青尧的脖子……清醒之后我很后怕,如果我再变成狼妖伤害了她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你就选择了逃跑?”骆一枫终于表示了理解,不过,似乎该给这小子普及点妖的常识,“根据我的经验呢,你属于人和妖的结合体,也就是半人半妖,亦可称为‘人妖’。”说到这儿,看龙兮一副要爆发的样子,“开玩笑的。你身上只有一半妖的血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狼妖的血隐藏在你体内从未发作过。至于那晚,应该是因为正值十五月圆,狼血在这一天会格外活跃,加上当时你情绪激动,这才引起了狂化,这种现象是很罕见的。”
龙兮想了想,自己在之前有几次情绪莫名失控的时候,似乎也都是十五月圆之时,但并没有变成狼啊。
“当然,也有可能当日有什么你不知道的诱发因素。但是我认为,只要你今后稍加注意,尤其是月圆的日子,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有空了我再教你一些修习内功的心法,你多加练习,就基本不会出现狼化的状况了。”
“就这么简单?”龙兮有点不敢相信,之前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居然就这么被骆一枫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再说你怕伤害青尧的问题:她是只修炼了两千多年的六尾天狐,法力高强,我跟她打起来也是半斤八两。就你这样法力约等于零的狼妖,她一个打你三五个都很轻松。”骆一枫冲龙兮一挑眉,“换言之,你根本打不过她,更谈不上伤她。”
“那我那天……”龙兮表示不服,我那天明明咬伤了她。
“那是你狂化的状态。妖一旦进入狂化,功力会暴涨三倍。即便如此,你那时能伤了她,也纯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或者……”骆一枫摇头笑到,“她不忍心出手打你而已。”
“原来是这样!”生平第一次,龙兮因为打不过自己的妞儿而感到无比欣慰。
被骆一枫一席话,轻松解决了困扰自己月余的难题,龙兮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兴奋之余,想到了另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枫哥,你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什么?”
骆一枫暗叹:没想到跟龙兮这小子成了难兄难弟,“你还记得白小娆么?”
“哦!那个很正的小编……”龙兮还没说完,后脑勺已经结结实实挨了骆一枫一巴掌,“再敢说她正,哥打死你!”
“还真是同病相怜……”听骆一枫讲完他的遭遇,龙兮苦笑,以为自己的命运就够悲惨了,没想到还有个更惨的,“枫哥,如果你选择了跟白小娆在一起,就要抛弃现有的一切,跟你过去的一切为敌,你真觉得值得?”
难得这个肤浅的家伙还能问出如此深刻的问题……骆一枫一时间没有回答,抬头仰望晴朗寂静的夜空。藏北的夜空是如此瑰丽,有在城市里永远看不到的璀璨星河。在不计其数的星子里,他找到了牛郎织女星:不算特别明亮,却千万年来在银河的两端,坚定而执着地彼此辉映、守候。
“我曾经想放弃过。”骆一枫轻声道,“为了救她。”
“我以为,没了我的纠缠,她依旧能岁月静好,而我甘愿独自承受一切痛苦,献祭一生的幸福,为她负重前行。
直到我婚礼那天,当我把‘我愿意’那句毕生最大的谎言说出口,我以为,从此自己就是行尸走肉。但我没想到,她以那样一种倔强高傲、义无反顾的姿态闯了进来。那时我才忽然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没有了她,我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但没有了我,她就能真的快活么?
与其各自痛苦地苟活,不如拼了命在一起,哪怕与全世界为敌,至少我不后悔,她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