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莞尔一笑。
“你乖觉一些,说不得,不到新皇登基,你便自由了。”
甄柔满脸汗水,却俯下身子对着皇后千恩万谢,仿若忘记了谁才是将她桎梏的罪魁祸首。
而此时,工部尚书顾念青的顾府,亦是敞开了大门,开始“接客”了。
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到后来的门庭若市,也不过只用了短短三日功夫。
太子殿下依旧将自己关在太子殿中,对外部的状况充耳不闻。
而司徒焱这三日,也没有一次见到他。
“殿下,今日晚间,皇后在凤华殿设家宴,令殿下一定到……”
小叶子说的忐忑,他不确保能不能收到司徒清越的回应,因为这几日,便是他贴身伺候,也被摒除在太子宫外,不让进入。
而司徒清越自己在太子殿中,待了整整三日。
过了半晌,里边传出了个沙哑的嗓音:“我知晓了。”
小叶子激动不已,连忙走上前几步,口中道:“那奴才服侍殿下洗漱吧?”
他话音刚落,便看着一素白衣角在内室中缓缓荡出。
紧接着,便是瘦的脱形的司徒清越,这几日,他一双桃花眼染了阴霾,又不思茶饭,本就清瘦的脸颊如今陷下去了不少,而那腰身,看着便如一只手就能拢过来似的,已然是有些不支力了。
小叶子仅瞧了一眼,眼圈便红了,连忙过去扶着司徒清越,口中抽抽搭搭:“殿下您这是作何啊……便是先帝看见,定也心疼啊!”
“我没事。”
他道。
小叶子仍旧一脸心疼,不过此时却掺杂了不相信。
事实上司徒清越是真的没什么,他虽然如今有一些脱力,但却无比明白,脑中亦是清晰地很。
他用这三日,想通了一件事。
关于司徒焱。
小叶子在一旁服侍他穿衣洗漱,他看那衣袍上有银纹绣花,便直接将那衣服脱了,口中道:“守孝期,莫要将这衣服拿出来了。”
小叶子连忙应了,又听司徒清越问道:“晚上是家宴,司徒焱会去吗?”
小叶子不太明白太子的意思,左右想了想,大约是不想见他?不过,皇后已然说了,让务必到凤华殿一聚,应当还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明日,太子殿下便要上朝了。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您不想见他,娘娘应当会体恤殿下。”
司徒清越听他说,不由眼眸中浮起了一丝疑惑,拿来手帕净面后,他将手中帕子递给小叶子,这才缓缓问道:“谁说我不想见他?”
小叶子不由张着嘴合不上了,他忽然想起那天,说太子不想见摄政王的人是他,便阖了嘴不说话,心中惴惴不安。
半晌,他才道:“大臣们私下都是如此议论的,殿下这几日谁都不见,摄政王也拒之门外……”
说到此,司徒清越又将他打断了:“司徒焱来过?”
沙哑的嗓音中依旧是充满疑惑。
小叶子这才想起,当初摄政王来了,也是自个儿直接给拒回去的,他不由一脑袋汗水,心中哀嚎起来,此乃天要亡我啊!
他梗着脖子,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司徒清越同他这许多年,还猜不到这是发生了何事,那也是白活了。
不由带了苦笑,口中道:“小叶子啊小叶子……”
不知何事才能改了这心多嘴快的毛病!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过被猜忌猜忌而已,但有个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身后。
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殿外碧玉又一身清雅绿裙来到此处,这几日她日日来此送桃花酿,但每每见不着司徒清越,回去之后再扯谎给皇后听,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打鼓。
一打眼却又看到有个素白衣裳的少年,站在太子殿门前,不由眼眸一亮,离得远远的,碧玉便高声喊了起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说着,她脚下也不停,匆匆往前走着,想着今儿让太子殿下将这桃花酿用了,她总归在皇后面前说着没什么纰漏。
司徒清越看着她脚步匆匆,却不由勾唇一笑,袖中指尖一弹,一块小石头便咕噜噜滚了出去。
碧玉眼睛只盯着太子了,哪里有再多的经历分给别处,这下,便不由直接踩了上去,摔了个大马趴,趴在地上摔的半天没能起来。
而她手中的酒亦是直接泼洒到了地上,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混合着酒气,极是好闻。
司徒清越往前走了两步,皂靴旁边便是碎裂的酒器,他一脸可惜,将碧玉扶了起来,口中只道:“真是可惜了姑娘辛苦来一遭。”
碧玉亦是泫然欲泣。
她摔了倒是不要紧,就是皇后这一壶桃花酿,如今可惜了,她回去之后,倒要好好受一番皮肉之苦呢。
司徒清越声音虽哑着,却极其温润,又道:“我殿中还有些一样的酒器,你带回去一个,也好免了责罚。”
说着,他转头看向小叶子,只道:“去拿一个。”
小叶子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碧玉不由心中一动,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司徒清越,记得初见他俊秀挺拔,正是一副朗朗少年模样,如今却是形销骨立,只一双桃花眼依旧灼灼。
碧玉不禁吸了口冷气:“殿下怎的这般清瘦……”
司徒清越也不藏着掖着,看她的目光温和的很,只道:“父皇去了,这几日太过伤悲罢了……”
他仅一句便停了话,不想多提,又夸赞她:“你每日送来的酒,味道好的很。”
碧玉脑中不由轰然作响,她额间微微渗出汗水,心中疯狂喊着,不是伤悲,是酒,是那酒啊!
但是她却一句不敢说出来,只盈盈拜了一下,口中道谢:“正是皇后娘娘为陛下亲手所酿,奴婢仅仅是跑个腿儿,不敢居功。”
小叶子已找了一副相同的酒器,拿到了此处。
碧玉端了那酒器,转身便退下了。
司徒清越站在太子殿前,一双明眸却是微微暗沉起来,逐渐的,竟带了些许杀意,倒与那司徒焱有些相像了。
时至黄昏,众人皆三三两两去了皇后的凤华殿。
司徒清越在太子殿中整整一日,今日司徒焱却未曾来此。
到了时辰,他也便直接去了凤华殿,不在太子殿中枯坐了。
凤华殿中一条长桌,皇后坐在正位,人已然到了大多数,皇家直系没有多少,也便是几个妃嫔,角落中还坐着个少女模样的,不知是何人,如今司徒焱还没有来。
皇后看到太子的模样,不由一脸心疼便迎了上去,口中只道:“你怎能如此作践自个儿身子?”
如此说着,她皱了皱眉,口中道:“看来你殿中没个人照料你,到底不行,今日那李家女亦会来此,便让她留在宫中吧。”
皇后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司徒清越不由心中有些异样。
他只叹气道:“父皇刚去了,我不想……”
他此话刚出,却见皇后眼圈红了,竟开始落泪,一旁的妃嫔过来劝,只道:“殿下先应了娘娘吧,娘娘如今最听不得有人提起这个。”
她说着,又道:“左右是先皇指下的婚事,并不是现在让殿下成婚,也就是全了娘娘牵挂殿下的一颗心。”
司徒清越不由蹙起眉,却始终挡不过这些女人,便暂且应了。
几人又落了座,没一会儿,李家嫡女李云亦匆匆到来,见到一大桌子人,便匆匆行礼道:“民女来迟了,请娘娘责罚!”
皇后操着慈祥的笑脸,口中道:“什么来迟了,是我们来早了才是,快坐,来,坐到太子身边吧!”
李云在昨日才到了都城,今日接到懿旨,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到此时,只差一个摄政王,人便齐了。
但司徒焱却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