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已过了一个时辰,陌流云想起那时司徒清越的模样,便忍不住捧腹。
这小太子,那一副表情,好似见了鬼一般。
司徒清越正在喂床上的人喝黄连水,自然,这次的黄连水是小叶子用心熬成一碗的,黄中带绿的色泽,看起来便苦的很。
听见这笑声,不由手一抖,便泼了不少在司徒焱俊美的脸上。
他无奈的转头看陌流云,眼角耷拉着,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师傅……”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陌流云连忙伸出手来捂住口,眼角却依然带着笑意,明亮地很。
司徒清越将司徒焱上半身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清理着流淌下去的黄连水。
待忙活完了,他直起身,半边身体却有些麻了,一手不小心便压到了司徒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那白布条又渐渐被血液洇湿。
“师傅!”司徒清越慌忙唤身后的陌流云。
心中带着微微的紧张,又去看那司徒焱,却只见,他依旧紧紧闭着双眼,全然无动静。
陌流云动都未动,只往这边瞟了一眼,便懒散道:“没事,死不了,他身子壮的很,饮下汤药,明日便能醒了。”
这小子命硬的很,哪里有越儿心中想的这样娇弱了,看越儿如今的紧张模样,若这厮当真得手了,以后岂不是成了越儿心中的一朵娇花?
他想了想那司徒焱掐着兰花指的画风,不由一阵恶寒……
司徒清越听他说话,却不由指尖僵了僵,明日便能醒来?
他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呼啸声将他的耳朵都震得痛了,若说起来,他还可以在皇宫之中多待一日。
明日?
他当真要与这司徒焱正面相对?
说些什么好呢……这一年,你可好?
哦不,人在这躺着呢,身上还有个大巴掌,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嗯……你去哪儿了?当初为何要说那话?
不不……这更不行,他还没想好,若司徒焱不是玩笑的话,他该如何回应呢!
这一世,与以往完全不同,好似是有哪里走错了,司徒清越朦胧想着。
一步错,步步错,才到了如今的模样,但他却已经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权利了。
“越儿!”
陌流云唤了他三两次,直到走到了他面前,司徒清越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话说起来,他最近总是如此,小小年纪,却一副思虑过重的样子。
“师傅?”
司徒清越见陌流云已然披上了斗篷,便连忙将靠在他身上的司徒焱稳稳放在了床铺间,急急站起身。
“夜已深了,不若今日便在太子殿留宿吧?”
此时这一番忙活之后,已至子时,且陌流云模样如此……出众,再去那顾府,路上,约摸不太安全。
“不了,今日顾府车马送我来此的,便再一同回去就好。”
陌流云看着司徒清越一副殷切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再说,以为师的姿色,若留宿在这太子殿中,怕是明日就要被那帮御史谏言,说我祸乱朝纲了。”
他眼角微微弯着,一副戏谑模样,司徒清越却怎的也笑不出来。
拗不过他,便只好在一旁取了鹤氅,往身上一披,口中道:“我去送你。”
陌流云也便不再执着,点头允了。
小叶子远远跟在二人身后,夜里微微起了风,两人一直在絮絮叨叨,他听不太清二人的谈话。
眼看着城门快要到了,司徒清越不由缓缓站住了,陌流云疑惑地看向他。
他问道:“师傅,若是有种情不容于世,大约初用心的人,会很辛苦罢?”
陌流云愣了愣,而后,却看向了城门外,似是不经意:“会吧。”
心中却是想着,不容于世之时,这情岂止辛苦,踏错一步,便粉身碎骨。
小叶子跑到了两人前头,抬头已看到那苦苦等待的马车。
“主子,马车在这儿呢!”
陌流云深深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便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如今,有些后悔当初的约定了。
这些粉身碎骨的险境,不该由他来承受。
他甫一上车,不由吓了一跳,里边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车夫轻声细语:“陌大夫,老爷也在里边呢!”
陌流云点了灯,仔细一看,果然是顾念青。
他喝的有些多了,手中依旧抱着酒壶不放,口中念念有词。
陌流云不由微微一笑,侧耳听了听。
“皇上夸我了……谢皇上……清越那地儿水深,不能去……”
他嘟嘟囔囔,口中说的,惦念的,竟还是几年前那场治水。
陌流云不由缓缓一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如此模样窝在马车里边,第二日定然要骨头疼了。
却没想到,这顾念青竟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他不由微微一愣。
“清露……我想你。”
看他酡红的脸,陌流云即将要推开他的手不由放了下来,无奈抽了抽唇角,便任他抱着吧,左右掉不了一块肉。
这马车轱辘轱辘到了顾府,因着这两日晚上俱是不熄灯,故而顾府亦是明亮地很,今儿顾大人给的封赏亦多,众人依旧在院子里猜拳饮酒。
马车到了,众人便起身去迎,却没想到,这马车门一开,两人抱得紧,便咕噜咕噜似团子一般滚了出来。
陌流云只有一句话,顾念青你大爷的!
这家伙一路好好的,到了门口竟发起了酒疯……
第二日,顾念青醒来,却发觉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先是他屋里的小厮,倒个茶死活不肯给他端到身边,后来,顾念青倒是亲民的很,不端就不端吧,我自己来。
后来他拿茶杯的时候,那小厮慌里慌张,碰到了他的手……
而后便一副生无可恋模样,后来挣扎着来到他面前,要!辞!工!
顾念青的心情,简直是哔了狗了。
陌流云全程看热闹,后来那车夫大叔看不下去,这才出来给即将崩溃的顾念青说了当日的情形。
遂,顾大人极为正式地唤了所有家丁,召开了一次深刻的酒后检讨。
皇城内,太子殿之内。
穿上的男人微微蹙眉,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眸如夜般幽暗,却带着犀利的光芒。
司徒焱如陌流云所说,果然在第二日缓缓醒来,眼前的帐子极为眼熟,他皱着眉想要起身,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他肚腹处被白色长带包裹地严严实实,却依旧有鲜血痕迹。
想起那三个老头子一同出手,应当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怎能活着来到这?
“来人。”
来的并不是他心中想见的人,柳绿听到呼唤便匆匆来到内室,躬身拜见:“见过主人。”
“越儿呢?”
第二眼,他便认出此处就是越儿的太子殿,想来昨日见到越儿,并不是他做梦了,越儿好似又瘦了……
柳绿缓缓低了头,半晌,才道:“太子……太子殿下已回到青松寺了。”
她说完,半天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微微抬头看去,却见司徒焱低着头,看不到眼神,唇角却带着冷冽的笑,而他腹间的白布亦渐渐成了鲜红模样……
这是柳绿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逃了。
司徒清越有些唾弃自己,昨夜送了陌流云回去之后,他坐在床边纠结了半天,突然匆匆起身,让小叶子备马车。
他要回青松寺。
遂匆匆去了那承明殿,但却没有寻到皇帝,那承明殿扔着一条金龙腰带,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便也没有告知皇帝,他连夜乘了马车,去往青松寺。
荒谬的很,好似甄止戈束缚他的兵马,此时能给他安全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