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内室中,一时寂静无比。
两人看着司徒清越的方向,两双眼睛灼灼发亮。
半晌,司徒清越不由喉结滚动,壮士扼腕般吸了口气,张口道:“好,我来!”
司徒焱确是为了救他,才受此苦楚,他又能说些什么,只能为他竭尽全力!
参汤已降了温度,在二人目光中,司徒清越低头含了一口,因怕他吞咽不下,他特意少含了些。
而后,他屈下身,一手拖住司徒焱的下颌,饱满的唇便直接印在了司徒焱的薄唇上。
口中含着参汤,他略有些笨拙地伸了舌,去撬他紧闭的牙关。
如此的距离,司徒焱紧闭的眼眉,还有泛青的眼睑,微弱的气息,都近在咫尺。
他越是想早些离开,舌头越是不听使唤,如此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司徒清越额头上已见了汗水,两人的呼吸jiu缠着,那一口参汤,终是顺利地滑到了司徒焱的喉中。
司徒清越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一张脸带着微微潮红,在两人同情的目光下,又愤愤地饮了第二口参汤……
与此同时,张扬亦在西院中醒来,他有些迷糊的看了看帐顶,而后,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脑中。
他匆忙下了床,脸色憔悴的很,嘴边一圈胡茬让他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跌跌撞撞到了门口,他抓住一侍卫,眼中的赤红色将那人吓得愣怔。
“夫人在哪儿?”
那小兵被他扯着领子,一脸惊吓模样,最终道:“夫人还未醒来,如今在这边歇着……”
说着,他指了指隔壁的屋子,抬头看了一眼这张将军,他不由又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扬并未在意他的异样,未披衣袍,便匆匆走到那扇门口,拉开门走了进去。
“阿柳!”
床上的人消瘦了一大圈,平日总是笑语晏晏模样,如今却是苍白悲凉,双眼紧闭着,看的张扬心中不由抽痛起来。
他坐在床边,粗糙的大手在张夫人苍白的脸上缓缓抚过,想说的话俱是哽在了喉咙里,竟一句也吐不出来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口中问道:“可请大夫来瞧了?”
想到他被那司徒焱一个手刀劈晕,他便不由心底咬牙切齿,等下定要去这厮算账!然后……
然后与那西戎王不死不休!
丫鬟恭敬行礼,不由抬了抬音量,口中道:“夫人没甚么事,丁大夫亦瞧过了,开了方子,亦喂夫人喝了药。”
这丫鬟顿了顿,而后又道:“将军可要去看看镇北将军?”
她站在门口,一副送客姿态。
张扬冷哼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确实是要去找他算账。
“看他做甚么!莫非他死了?!”
那丫鬟听他如此说,不由脸色复杂,神色带了些悲哀。
“镇北将军前日出征,被那西戎贼兵一箭射中后心,如今……如今生命垂危……”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不一会儿,几乎要落泪。
“什么?!”
张扬却是豁然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他在何处?”
……
匆匆两日转眼过去,众人情绪皆低落而又紧张。
镇北将军司徒焱依旧昏迷不醒,每日仅靠着司徒清越哺药为生,一日日苍白削瘦下去。
张夫人亦是沉迷梦中,难以挣脱,张扬每日去看她,她亦是双眼紧闭,唯一比那司徒焱好的地方便是,她还有意识。
但如此状况,也足够让人忧心不已。
莫说此时北国边城,两位将军在一夜之间,一位痛失爱女,一位却在生死线上徘徊,局势紧张非同小可。
却说,西戎应当会大马金刀,挥刀前行才对,毕竟战场之中,将领才是这整个战场的主心骨,若此时攻打,那北国之军,便如同一盘无人聚拢的散沙,当是无力抵抗的。
可此时的西戎营地,却亦没有半点动静,好似后心中箭,不知生死的,是那西戎王。
玛蒙如今虽没到那个地步,但也差不了些许了,他的箭伤本就未好全,如今伤口复又裂开了。
因司徒清越已离开了,玛蒙却又不许特洛声张,如今,便只能用当初剩下的药物暂缓伤口。
阿米尔这几日忙上忙下,还未得闲,虽看到玛蒙受伤心中难过,但白清离去的开心却让她更加欢喜。
“阿米尔!”
有一次上好药,阿米尔转身去处理染血的布条,却被玛蒙叫住了。
她立刻转过身,看向玛蒙,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是精神,带着几分笑意问:“玛蒙,怎么了?”
虽那些药材快要用完了,但玛蒙的伤口着几日已好了不少,再将养几日应当就没有什么妨碍了。
玛蒙不由往外帐看去,那处早已没人了,他缓缓支起上身,直直看着阿米尔,口中问道:“那日的人,是你吧?”
虽是问她,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口气。
阿米尔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布条,直到,她一双细白的手亦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梅。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那人已然离开了,虽未死在那战场上,玛蒙却倒过头来寻她的过错,当是已分不清敌我了。
她说着,不由又笑了起来,口中哼了一声,轻松道:“玛蒙哥哥,是我不是我,如今已没甚么干系了,他已到了北国,这是事实。”
她将帘子掀了,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外帐的特洛,转身又看玛蒙。
玛蒙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看起来,他与那北国将军甚是熟稔,说不定,他正是北国派来的奸细!”
玛蒙亦是笑了,他笑容冷然,一双眼睛凌厉地看着阿米尔,全然没有平日的温情。
他只问了一句,她便能引申到白清的身上,这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不由令他想起了,白清为阿米尔煮汤药的情形……
那时的她,亦是这幅笑颜。
“阿米尔,你聪明的有些笨拙了。”
他伸手抚上阿米尔的发辫,宽大的手掌从她柔软的发丝上缓缓落下来,放在了阿米尔细弱的肩头。
而后,缓缓握紧。
一阵剧痛袭来,阿米尔一双秀眉紧紧蹙起,一时吃痛口中不由喊道:“玛蒙……好疼!”
玛蒙便抬头看她,微微挑了唇角。
“箭she进去的感觉,应该更痛。”
见阿米尔脸色苍白,玛蒙说着亦是叹口气,放松了掌下的肩膀。
“特洛!”
玛蒙抬高声音看向外帐:“明日,派人将阿米尔送回东夷。”
他的声音传来,特洛不由微微一愣,可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低头应道:“是,大王!”
阿米尔睁大了双眼,她脸色惨白,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仿若他突然变成了食人的野兽一般。
“你为了……为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奸细,要将我送走?!我不走!”
阿米尔大声喊道。
“便是死在你身边,我也不会离开!”
明明之前,他对自己还是百般柔情,阿米尔心中涌起了不甘,仿若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她。
玛蒙依旧坐在床帐上,对阿米尔口中所说,仿若全然不在意,只是疲累地挥了挥手。
“阿米尔,若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毁了自己。”
他说不清是甚么感觉,自白清离开后,他便心中失落怅然。
或许他的离开,于玛蒙来讲也是好事,但是背后的人,不应该是阿米尔。
阿米尔怔怔地看着他,玛蒙还依旧是以往的模样,只是如今眼中多了冷漠,让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缓缓走到玛蒙身前,突然笑了。
“你爱上那个奸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