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俱是向着雁城前进,从洛城到云城,大约也就是一个日夜的功夫,再到雁城,大约统共要两三日,但恐怕这云城之中的小鬼又几分难缠。
前进之中,轧过一道道痕迹,黄土微微翻飞着,但是,走了没有多久,泥土便开始潮湿了,地下的车马痕迹清晰可见。
司徒清越在马车中探出头,冲着前边的马车屁股喊道:“顾兄,如今怎样了?”
此次太子的行军队伍之中,多了一美人儿,便也又多了一辆马车,柳绿复而变成了车夫,另一辆马车之上,乃是一个青衣小厮,正辛勤赶车。
出行之前知晓了顾念青的晕车之症,故而,陌流云已然拿了药让他服下,只道是以后皆不会再为乘车所扰。
太子殿下心中新奇地很,便挣扎从司徒焱车上跳了下来,不顾王爷的黑脸,定要与这陌流云同乘一车,是以,也有了此时的问话。
马车帘子微微动了动,探出来的,却不是顾念青一张斯文有礼的面孔,而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在空气中微微动了动,便是远远看着,司徒清越便能想象出他骨节分明修长,好似竹节一般模样,如此一瞬,便又收了回去。
司徒清越看了半晌,便似只蟾蜍般,鼓着腮子,又缩了回去。
“哈哈哈,我就说定然没人理你罢!”
陌流云趴在马车壁上,看司徒清越气呼呼模样,笑得直不起身。
“诶……我曾想用一种草给他治这晕车之症,后来来了个杀手,我还没来得及尝试……”
而后,在想尝试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又丢了,如今,司徒清越还对看不到顾念青的状况,心中略有些耿耿于怀。
“哦?看来清越对医道甚是上心,不如你与我来说说,那草是何模样?”
陌流云放低了音量,一副轻松姿态,素手托着香腮,一双美得动人的雾眸带着点儿好奇看向司徒清越。
作为一个八世处男,如今身体虽尚幼小,但司徒清越不由一张小脸红了红,结巴道:“那草,那草我从前出宫时,曾见人用过,臭的很,还有锯齿,不过,我看着效果,倒是不错的……”
他不时看一看陌流云,生怕班门弄斧,被嘲笑一番,却突然地撞上陌流云带笑的眼眸。
好像,有些微微的蓝色呢!
司徒清越迷迷糊糊想着。
“清越很棒啊,你选的那草,名为遥遥草,虽是在路边极为不起眼,但对于这种车马劳顿,却是有奇效!”
“当真?!”
司徒清越不由睁大双眼,这许久过去了,他之于自己,还是一副少年心态,却是只长了个子。
陌流云微微带着笑,抚了抚太子殿下的双髻,一脸温柔模样,他从来厌恶南国那些皇子,标准的皇室残忍,且对他投来的眼神,永远都是厌恶。
就像,那日九天看他的眼神,如今想到,心中却是依旧抽痛。
眼前这个太子,却是让他心中觉得,好似有哪里不一样,大约,他将这太子当做丫头的成分更多一些吧。
有趣地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极为开心,时间缓缓流逝着,晨间本还有些阳光,如今大片的阴云开始聚到天空之中,遮住了一片耀眼光芒,而后,细细碎碎的雨滴缓缓落下来,被风吹地倾斜打在地面上。
车顶在噼啪声中,缓缓停了下来,那小厮躬了身,看向了车门,口中恭敬道:“小姐,客栈到了,可要出来歇歇脚?”
司徒清越自然是要出来的,不过,车上有他敬佩的圣手,虽说这圣手曾经劫持他,亦曾经被他坑过,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如今与陌流云的和平相处。
遂,请陌师傅先行。
适才的牛毛细雨已变作大雨倾盆,纷纷扬扬落下,众人纷纷躲进了客栈一避,便是没甚么钱财的,也能拿着铜板在客栈中要一壶茶水,亦能有一瓦遮顶,再实在身无分文地,便只能在这客栈的门沿下待上一时三刻了。
这朱顶青帘马车便停在了客栈正门前,并着另外一辆青盖黑帘的车马,这是司徒焱本想与司徒清越共乘的那个,但如今,里面是顾念青。
这附近距城镇较远,大多是江湖客来此停脚,亦没有乘马车出行的习惯,如此,这马车便成了客栈前唯二的两辆马车。
且,看上去,极为不俗,众人眼神不由俱是看向了院中,且听见这小厮口中喊着小姐,心中更是带了点儿好奇,只想瞧一眼,这小姐是何等的模样。
只见马车中缓缓伸出了一只雪玉般洁白无瑕的指,深青的帘,微微勾起的指尖,在这雨中,仿佛挠着人的心尖儿一般。
“清越,雨下的还挺大。”
这声音低低哑哑,听不出是年方几何,不过,看方才那指,应当也就是二八岁月吧。
众人心中又是痒了起来。
司徒清越听陌流云如此说着,亦顺着帘子瞅了一眼外边,不由低低嘟囔:“这伞并不在咱们这马车上……”
不在这,那自然便是在对面的马车之上了,他出行之时特意搁上的,没想到,自个儿却没得一分便宜。
见那雪白美丽的指尖又收了回去,一众少年的心几乎凉了。
“这位小姐,在下冒昧,不知能否有幸与小姐同持一把伞?”
一少年踩着皂靴,身着一袭白衣,手中持着一炳宽大油纸伞,便是在淅沥沥的雨中,亦是一副潇洒模样,缓缓,便来到了马车前方。
假小姐,真男人的司徒清越,与看着迷死人,几乎没人相信他是个男人的圣手陌流云,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谁招来的……谁来接招?
说起来,顾念青在此次行路时宁愿同冷着脸的司徒焱同车,亦不想与陌流云在一车,便是坚持认为,他就是女扮男装,起码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面貌长成如此模样……
两人同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便关乎礼教了。
司徒清越也曾问过他,清露呢,为何他们可以如此自然相处?这顾念青竟红了脸,不肯再吐露一个字了。
“这位公子,劳烦且让一让。”
那白衣少年在车旁巴巴等着,雨水溅湿了身上昂贵的明锦,不由让他心中有些心疼,正要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女子的柔声,他不由打起了精神。
却发现有些不对,声音竟是在自己身后传来,不由转头看了过去,一个男子冷峻面貌落去双眸,白衣少年不由怔了怔。
“越儿,出来罢。”
他沉声缓缓只道,手中亦只拿着一把油纸伞,其余的均在柳绿手中。
那白衣少年并非不识相,见这人气势非常,且竟与那“小姐”是相识的,他如今还未见到这小姐长的什么模样,不过只见了一只手,若为了她与此人争执,便略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脑子转的快,便不由得退了两步,为司徒焱腾出了个绝佳的位置。
司徒清越与陌流云喜出望外。
这次,依旧是陌流云先行出门,他缓缓掀了帘子,一张美得不似凡间人的脸庞露了出来,在雨夜之中,点点笑意,竟仿若狐妖在世,说是妖媚,却自有一股清朗味道。
莫说是那少年,便是花了铜钱在厅内好容易找到地方喝茶的,亦是挤到了门口,睁大了眼看这个美人儿。
虽是见他穿着男装,却俱是认为为了方便行走女扮男装罢了……
众人一边又为了那少年一时的退让,懊悔地自己仿若要断了肠子一般。
那少年亦是傻了半晌,心中澎湃着,脚下忍不住,不由拎了油纸伞便走上前:“小姐,不如用这把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