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抬头无奈的苦笑:“你可能不会想到,王凤在信里,称呼我为长腿叔叔。”
瑜宁乐了:“想必她是看过简·韦伯斯特写的那本《长腿叔叔》。”
王子安抬眼:“哦?有这样一本书?”
“对,有这样一本书。这本书的主角,是一个天性乐观、品学兼优的孤女茱蒂。女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17岁时,因为自己写的一篇文章《忧郁的星朋三》被孤儿院的一位理事看到。”
“这位理事认为她很有写作天赋,愿意匿名资助她上大学,并培养她成为作家。但是理事提出一个条件,要求女孩每个月都要给他写信汇报学习与生活情况,并声明不会回信。”
“女孩上大学以后,按照理事的要求,开始每个月给理事写信。信里有自己各种琐事和思想情感。”
话说着,迅速抬头看了王子安一眼:“以及自己内心的隐秘。”
王子安点点头:“王凤给我的信,也是这样。”
瑜宁又笑:“这个女孩,由于不知道理事的名字,只偶然瞥见过墙上他被车灯拉得又细又长如长腿蜘蛛般的投影,所以,就喊他‘长腿叔叔’。”
王子安尴尬的摇头苦笑:“我一直以为,这是王凤给我的戏称,实在是孤陋寡闻。”
瑜宁声音娓娓:“作为孤女,女孩没有任何亲人,所以长腿叔叔就是她一切亲人的化身,有时是慈祥的祖母,有时是英俊的兄长,但最终还是定位为叔叔。虽然从未得到长腿叔叔的回信,但在每一次的信里,女孩还是向这配未曾谋面的叔叔尽情地倾诉自己的生活感受。”
王子安挑眉:“后来呢?”
“后来?后来女孩爱上了一个富家少爷。但是,她不肯辜负长腿叔叔,所以忍痛拒绝了富家少爷。但却发现,原来富家少爷和她的长腿叔叔是同一个人。”
王子安又笑,笑完深深叹息:“原来是这样……”
故事讲完,气氛活络不少。瑜宁心情,也早已平静。
安安静静的去看王子安:“所以……安哥是想告诉我,王凤就是你一直怜惜的那个天性乐观,品学兼优的孤女,对吗?”
王子安皱眉:“作为一个从山区里走出来的孩子,她或许已经足够优秀。她时常对我说,跟她一样大的姑娘,多半已经结婚生子,做了农妇。而她大学,也是在省城的郊外上的,虽是大专学历,但是在她们那里,足可以称之为天子骄子。”
瑜宁垂了眼,莫名,有些难过。
王子安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眼里的落寞,及时转了风向:“瑜宁,我想说的是,她的眼界和见闻都太浅,又有人资助无人调养,虽说是孤女,但是我给她的资助,足够让她在学校里过的丰盛甚至骄傲。而一毕业,又入职喔喔,因为有我在,这份骄傲不曾落地,甚至拔节生长。所以才养成了今天这副性子。”
瑜宁抬眼,眼里已经挂满了眼泪:“所以安哥想说,让我多迁就她,对吗?”
这眼泪来得莫名,让王子安惊诧,也让瑜宁自己惊诧。
“你的意思是,我要委屈你吗?瑜宁,你未免把我看的太轻。我只是想说,王凤的成长环境如此,她就是少经坎坷磨难,她就是骄纵放肆,她就是像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以为你这样那样不好。我只是想说,你不要理会她。她的骄傲因为无知,而你的骄傲是因为有能力与傲骨。你不要因为她而感觉到受了委屈,那样太不值。”
瑜宁的眼泪掉的更汹涌一些。
无法抑制,不能掌控。
似乎心里积压着漫天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塌。
王子安起身,缓缓的把她拥进怀里:“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又何苦那么要强,不容许人靠近。”
压死骆驼的,可能只是一根稻草,压垮瑜宁的,也不过一个王凤。
她没有抗拒王子安的怀抱,甚至把头靠在了他的手心里:“我羡慕好多人,羡慕澜庭,甚至羡慕王凤。她们身世不同,可是都被保护的很好。”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哽咽难言。
母亲自她年幼就在外打工,她一切都要自己承担。期间无数苦痛,只能偷偷咽了,又笑对母亲,报喜不报忧。
似乎从很小很小,就成熟的像个大人。
没有谁把她捧在掌心里疼。甚至,没有一个长腿叔叔的影子,供她当做倾诉的对象,和感情的慰藉。
王子安声音温柔怜惜,甚至带了几分宠溺:“如果你愿意,会有人宠你,像宠爱一个孩子。”
瑜宁抬了头,泪中带笑。
她想逞强的去对王子安开个玩笑,说:“可是我已经老了。”话没出口,见王子安俯身,微微闭眼,在她额头上浅浅啄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她看到王子安的眼眸清澈深邃,澄净的仿佛湖水。
莫名,便想要沦陷。
可,心里似乎还掩藏着什么,迷迷蒙蒙,看不透,摸不清。
咬唇,垂了头。
她不敢开口说什么。
不敢接受,不敢拒绝。
不是怕承担后果,只怕接受和拒绝,自己都会后悔。
王子安起了身,多情的简直像个诗人:“我总在这儿,随时等你。你大概不会懂得,我看到你,总像看到以前的自己。”
瑜宁依旧沉默,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又掉出无数眼泪。
王子安微微叹息:“王凤也许会辞职。”
瑜宁抬了头,有些诧异。
“她对我表白了。像书里写的那样,说自己是个孤女,把我当做父亲、母亲、哥哥、全部。”
“我告诉她,我们之间并不可能,我看她像看父亲资助过的所有学生。”话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她哭了,跑出办公室。我想,她现在大概正在整理东西,准备辞职。”
瑜宁依旧沉默着。她不知道,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并不庆幸欢喜,甚至隐隐有些难过。
王凤经此一劫,怕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骄纵天真。
这于王凤来说,也许是件幸事——总算可以成长。
只是,成长何其残忍,总要牵连着这样那样的伤痛。
王子安抬手,缓缓抚着她头上的发丝:“不要再哭,回去以后好好工作。有什么心事,随时告诉我。有什么委屈,也要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恋爱,我可以只当你的长腿叔叔,看着你成长,给予你帮助。”
莫名,心微动。仿佛一池水,被风吹出了一片片涟漪。
伸了手臂,搂了王子安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清晰的闻到了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水气息。
忽然又想到,初见他时的念头: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男人。
微微叹息一声,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漂泊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王子安安安静静的站着,一只手护在瑜宁的脑后。
彼此都微微闭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清淡淡的味道,温温柔柔,朦朦胧胧,说不清明。
可很快,这气氛被突然闯进的人惊吓的无影无踪。
进门的是澜庭。
一边推门,一边欢欢喜喜的喊着“安哥。”
瑜宁受惊,飞快的放开王子安,又匆匆的起了身。
澜庭把两人上下打量一眼,眼里有些疑惑,还有些隐隐的气愤:“你们这是在干嘛?”
瑜宁牵强的从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安哥找我安排一些工作。”又对王子安说一声:“安哥,我先出去了。”话说完,垂着头,匆匆走出门外。
心中只觉得自己分外狼狈。
仿佛是正在和谁偷情,又恰好被明媒正娶的妻子撞见。
回了工位,看到众人纷纷抬头瞧了她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看到王凤趴在桌上,肩膀微弱的起伏,似乎在哭。
桌子上的手机嗡鸣了一下。
打开手机,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今晚一起吃饭吧。”
发信的是许东。
瑜宁又犹豫了一下,刚想着发短信拒绝,却又看到了许东来电。
电话接通,听到许东分外温柔磁性的声音:“嗯?刚才去干嘛了?”
这话问的分外暧昧。有些情侣之间彼此视察的意味。
瑜宁在心里晃过了一个拒绝回答的念头。
可这念头一闪而逝,老老实实的回答:“去了安哥办公室。”
许东沉默了一下。又微微叹息:“姑娘,晚上出来吃饭吧。我想见你。”
拒绝的话,总也无法说出口。因为她忽然发现,她也很想见许东。
沉吟一下,缓缓开口:“不。我不想吃饭,我想喝酒。”
许东在电话那头轻笑:“好,你说了算。下班在公司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话说完,似乎是怕瑜宁反对,迅速的挂断。
瑜宁放了电话,开始对着空白的word出神。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见许东。
也许,是因为王子安?
也许,她后悔了。
后悔在王子安面前软弱掉泪。后悔由着自己的性子搂了王子安。后悔和王子安把关系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