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美娜已经忙乱不堪,无暇顾及这只猫了。
这只猫趁着120急救车的人员进门时,逃离了这个地方。他知道闯祸了。但没有想到,会成为后来定性的大祸。
这只猫从楼上顺着楼梯下来,到了地面上,匍匐到成栅栏的冬青树里。他没有马上离开,静静地看着一副担架从楼道里出来。黄毛躺在上面。
这只猫,也就是漆小凡嘿嘿一笑。跟我斗,玩栽了吧。
等到120救护车开走后,这只猫才离开这个小区。
是想回到言雪家去的。可走了一半路,想想,还是不去吧。现在,不是人身,回去,算什么呀。白吃白喝的,让言雪养着。这跟吃软饭的白脸男,差不多。这不是他漆小凡的为人作派。白吃白喝父母的可以,其他人的,最好没有。何况是言雪。
做人时,漆小凡就怕言雪小瞧他。
言雪对他的每一评价,都会往心里去。他也试图改变自己的缺点。可是呢,家境那么好,他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天算,不如人算。现在,他明白了,父亲虽然自身有问题,但在关节点上,是强富做了手脚。这个仇一定要报的。他不怕强富赖账。强富给他换的这一颗牙齿,可是最有力的证据。
转念,又有些苦恼和郁闷。牙齿里藏着有力的证据,却拿不出来。就是想交给一个人,比如交给言雪,没办法说出来。
一时的认为,自己走投无路,没有了去处。
还有去处吧?
回自己的家。
漆小凡这只猫,匍匐而行,天亮前,才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门口。
他走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就着院门里的一个角落,他睡下。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一些日子了。院子里的草,已经青绿。
记得最后一次离开时,院落里还是泾渭分明,果树下,小径上,道是道,畦是畦。那个季节,虽然枯了一些叶子,枯了所有的草,但生的气息在这些枯叶和枯草中流动,隐藏着甜甜的味道。现在,虽然叶绿了,草绿了,却没了路径,泾渭不分了。
一辆宾利车,停在院子里,落满了灰尘,汽车的轮胎气不足,使这辆曾经风光的车子,显的半死不活病歪歪的。
想进家去。却是进不去。
现在怎么会这样啊。这样一个小的事情,进家门,居然也进不去。如果,还是人的话,进出家门是再简单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反省,自责,少不了。
要不是自己没有承担,没有担当,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吧。
父亲进去了,添家还有产业的啊。虽然不如以前那样的庞大,但还是有的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去面对,却跑去喝酒,就好像,到了关键点上,只有酒能解决问题。这下子,好了吧。喝酒,中毒了,而且变身,成了一只猫。
这是人生最糗的一件事。这是天底下最糗的一件事。
已经是一只猫的漆小凡,进不了家门,只好蛰伏在窗台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呆呆地看着豪华客厅。好熟悉的地方啊。不用进去看,餐桌上布满了灰尘,地面上也是。
客厅里铺着地毯。奇怪的是地毯上竟然有一只肥硕的老鼠。这只老鼠竟然也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看样子走不动路了。
漆小凡突发奇想,要是这只老鼠,知道这个家中有他这样一只猫,会怎么想?
自从变身后,漆小凡发现自己比做人时厉害、厉害的地方,不是没事挑事,不是打架。而是,总是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来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只猫,尤其是,要向言雪证明,他是一只与变通的猫不一样的猫。
看着客厅里的那只仿佛死掉了的老鼠,想过去说几句话,例如:
欢迎光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吃了没有?
诸如此类的句子。
为什么要对一只老鼠说这样的话?
漆小凡认为自己,现在比做人时懂礼貌了。
可是,窗户阻隔,漆小凡进不去。进不到屋里去,也就做不了这些客套事。礼貌因为窗户止步了。
漆小凡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不能进到室内,只能在窗户外呆呆的望着多么熟悉的客厅。
窗户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可以由窗户里进去的。
阻隔漆小凡的窗户很特别、特别的材料制成。
窗户是透明的,用了一种叫时光米的材料制成。透明如玻璃的窗户上有光线孔,很小的孔,密密麻麻的孔,是用来换气的,也可以用来防范蚊虫的侵入。透明的窗户十分的坚硬,据说这种窗户坚硬的程度可以阻止子弹的进入。
漆小凡好想进到家中去的。
以前,他进出家门,从来是不用带钥匙的。父亲虽然忙,不在家,母亲在,还在两个佣人、佣人无时无刻的在,还用得着自己出门带钥匙吗?一串钥匙,放在裤子口袋里,或者放在包里,即使是拿在手里,多麻烦,多不方便啊。
因为,没有带钥匙,现在好了,就是自己的家门,也进不去了。之前,回来过一次,那是父亲刚刚出事时,回来,也是进不去、进不去是因为家门上有封条。现在,这个封条没有了,解除了。
以前,会一直在家等儿子回家来的母亲也不在了,听说了,父亲出了那件大事后,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无奈地回头。漆小凡想得到人的帮助。遗憾,院子里静悄悄地没人。
漆小凡无奈地环顾周边后,有些无聊乏味的耷拉下脑袋。懒怠总会在这个时候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柔和他的眼睛。他的肚子有些饿,弄不到吃的,无奈地只有睡觉了。可他有些心不甘的又四处张望。
一切如旧。
漆小凡费劲的抬了头,看见窗檐下有一面偌大的蛛网。蛛网上没有蜘蛛、蜘蛛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有一只苍蝇在网的周边飞来飞去,时不时的发出嗡嗡声,像是古代人战场上的叫阵。蜘蛛并没有因为苍蝇有可能破坏蛛网而现身。蜘蛛这会隐藏在一个什么地方?这引起了漆小凡的好奇。
眼前的情景,竟然让漆小凡提起了精神。
蜘蛛是不是怕苍蝇?
好像不应该的。
蜘蛛有蜘蛛的活法,苍蝇有苍蝇的活法。不是一路人,井水可以不犯河水的。
苍蝇嚣张的叫阵后,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就飞向窗户下的一棵栀子花树上停下。漆小凡的目光尾随这只苍蝇,也就惊讶的发现,这只苍蝇和一只大黄蜂凑到一处,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大黄蜂隐藏在窗户下那棵栀子花间。
它们说了些什么话,漆小凡没能听见。因为距离的关系,或许不是距离,是那两个家伙在窃窃私语。
难怪呢。漆小凡顿然明白过来,苍蝇虽然不是蜘蛛的对手。苍蝇敢这样的在蛛网面前嚣张,是因为有强大的后援。漆小凡懂的,大黄蜂会像歼击机一样,给蜘蛛以突然的攻击。蜘蛛肯定不是大黄蜂的对手。
只是,漆小凡弄不明白,苍蝇和大黄蜂怎么凑到一块?大黄蜂可以说是苍蝇的生死冤家。大黄蜂为自己的小宝宝过冬时有好的食物,会将诱捕来的苍蝇切成碎块。
苍蝇难道不知道这种危险的存在吗?
自从变身猫后,漆小凡的同情心胡乱的泛滥,只要对他好的人,对他家好的人,对言雪好的人,他都会有了同情心。现在,他竟然替苍蝇担忧。
自然的,有一个疑问缠绕到漆小凡的心头:这样的两个家伙,怎么就凑到一块了呢?
漆小凡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漆小凡对这个问题似乎想通了。他想到了要美娜和黄毛,想到了要美娜和齐福来。
或许,这就是俗话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苍蝇给漆小凡的印象很不好。
一次,母亲出去打麻将,一个佣人突然变病了,另一个佣人家里出了事回去了。漆小凡没吃的,饿极了,就吃了一块被倒掉的鱼。当时,鱼身上有苍蝇。漆小凡没在意,那个时候,他还小,以前没在这方面吃亏。他以为苍蝇在鱼上面停留和佣人的手在上面停留一样。
吃了这样的鱼后,漆小凡先是拉肚子,后是发烧。父亲得知漆小凡生病,从公司回来,先是狠狠的骂了佣人,后来又骂了妻子。佣人被主人骂成眼泪汪汪很可怜。
也就是这一次的事件,漆小凡恨死苍蝇。只是,漆小凡所在的环境里,很少见到苍蝇了,或者说,之后就没再在豪宅里见到过苍蝇。日久对苍蝇的记恨也就淡了,甚至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看见苍蝇,漆小凡在记忆里唤起了往事。
但这个时候,曾经可恶的苍蝇,身处险境。心地善良的漆小凡起了恻隐之心。他的是非观,不是很清晰。他只质朴的知道,应该帮助在困境中的人。因为他现在很困难。
大黄蜂给漆小凡的印象也不好。小的时候,他在院子里玩耍时,曾经被大黄蜂蜇了一下,鼓起的那个疙瘩挺吓人的。
过往的日子。
现在的反省。
漆小凡十分怀念小时候的光阴。现在,做人时的一切美好,与他远去了。他只能像一只猫一样的,在人的脚前生活。
饥饿再次袭击了他。昨天,在黄毛那里,在要美娜那里,都没有吃到东西。现在,饿极了。
到哪去弄吃的呢?
这个时候,想到,还是言雪好。言雪待他,比他做人时,可是好到上百倍了。
漆小凡这时不知道,他闯了大祸。
这个大祸,极有可能要由言雪为他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