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的办事效率很快，或者说有后台好办事。晚上的时候，他给叶蔚湘打电话，说股份转让书已经生效，季昀的股份已经正式转到她的名下。
叶蔚湘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感，但心里却有一丝奇怪的失落。她不愿意深想，晃了晃头，将这莫名的失落感抛到脑后。
第二天一早，叶蔚湘先去了一趟越远集团，向顾远霆转让了一部分股份，然后拿着卖股份的三亿，回到了公司。
江东霖已经在办公室等她了，翘着二郎腿将秘书小李指挥得团团转，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公司是他家开得。
叶蔚湘一见他就开始条件反射性地头疼，几乎差点把牙根咬碎了，才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同他打了声招呼，“江总。”
一见到她，江东霖立马放过了可怜兮兮的小李，说道：“我还以为叶小姐会不回来了呢。”语气里是满满地可惜。
叶蔚湘哼了一声，选择性地忽略了他话里的深意，公事公办地说道：“辛苦江总跑一趟，我现在就让财务把款给您转过去。”
说完，她不给江东霖开口的机会，打内线将宋泰叫了上来，直接吩咐道：“刚才有三亿元的款转到了公帐，你负责和江总那边对接一下，把工程款汇过去。”
宋泰没有想到叶蔚湘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件事，有些讶异，但却很好地没有将这丝惊讶表现出来，点了点头，“知道了，叶小姐。”
等宋泰走了，江东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叶蔚湘面前站定，“叶小姐，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叶蔚湘往后退了退，抬起头望着他。
“利息啊！”江东霖笑，狭长的凤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奸诈，“你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她确实是忘了，或者说她把江东霖之前的话压根没把这当一回事。叶蔚湘轻抿红唇，问道：“利息是多少钱？”
“一亿五千万，这过去三四天了，少说也有几百万了呢。”
“放……”叶蔚湘硬生生地忍住了到口的脏话，咬牙道：“江总你的利息未免太贵了吧。”
“我江家的利息就是贵，这是公认的。”江东霖摊摊手，坦然地接受了叶蔚湘的指控，“不过谁让叶小姐拖着不给呢，这又不怪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叶蔚湘实在忍无可忍，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低吼道：“江东霖，你到底要怎么样？！”
江东霖看着叶蔚湘柳眉倒竖的模样，啧了一声，“是我想问你想怎么样？无故欠着我的利息不还，莫不是想拿我当凯子耍。”
他一脸无辜的模样，似乎他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窦娥。
叶蔚湘感觉心里的怒火就像沸腾的火山，马上就要喷发而出了，她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江东霖，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给我打住，我没兴趣陪你玩，我们在商言商，如果真有利息，那你就好好算清楚，我一个字也不落地赔给你。”
“我说了是几百万，叶小姐你又不信。”
“就三天，你告诉我利息是几百万！你骗鬼去啊！”叶蔚湘瞪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叶小姐不愿意给利息，那这样吧，你陪我两天，这利息我就不要了，如何？”江东霖说着，打量着叶蔚湘的目光就像是一头饿狼在看可口的食物，里面是满满的意味十足。
说来说去，他图的还是她的人！
虽然昨天刚打照面的时候江东霖表现得并不客气，但后来叶蔚湘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所以就算她有些恼火江东霖不停地逗弄她，但却对他却并没有抱以恶感。
直到现在他说出这句话，才知道那些想法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江东霖把她当成一个可以交易的物品，一只狼爪下的猎物，甚至是一/夜/情的对象。
叶蔚湘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怒火顿时荡然无存，表情也恢复了淡然无波，甚至带了一丝客气的笑意，“江总，你要是想要三陪小姐，我现在就给你找一打出来，保证个个比我年轻貌美，善解人意。”
“可我就看叶小姐你顺眼，怎么办？”江东霖看见叶蔚湘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却不以为意，因为他确实对叶蔚湘很有兴趣，也确实想和她一度春宵。
“不好意思，我不是三陪小姐，同时我也不是凯子。江总你要是想要利息，不如给个实价，或者把双方签订的合同拿出来，大家逐字逐句地看个清楚，上面到底是怎么写的？该少你的，我一分也不会少。”
不把江东霖的话放在心上，叶蔚湘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冷静，说出来的话如射到靶上的箭，正中红心。
他们双方合同上确实签订了违约要负什么责任，但是总不能为了那么一点利息，就把工程搁置下，这显然是个划不来的买卖。
叶蔚湘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让江东霖好好掂量掂量。
感受到叶蔚湘话里的冷意，江东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本来想要继续争辨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又咽了回来。
但是这显然不符合他的风格，所以江东霖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既然叶小姐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么认真呢。利息就算了，看在叶小姐长这么好看的份上。”
“那就谢谢江总了，希望我们后面的合作愉快。”叶蔚湘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达到眼底的笑。这为她本来清艳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凛冽，就像冬日里披雪的红梅，展露出不同与以往的艳色。
算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江东霖看着这样的叶蔚湘，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明珠集团。
叶蔚湘才不愿意有这种机会，她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要碰上江东霖。
…………
越远集团。
顾远霆正在批公文，办公室有些热，他将西装脱了，衬衫的袖口挽到胳膊肘以上，领口两颗扣子没扣，早上打理好的头发微微有些松散，有几缕垂下来，遮住了他英挺的眉，让他显出不一样的随性来。
姜磊推开门走进来，有些犹豫地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到他的面前，语气中有着凝重，“你让查的那张照片有眉目了。”
顾远霆握在手中的笔猛地一紧，眼睛黑幽幽地如同一口看不见底的井，“结果是什么？”
“照片上的人就是在顾伯伯遇害后失踪的陈家明。”
听到答案后，顾远霆的心仿佛倏地一下沉到了冰冷的湖底，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叶蔚湘真的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这个结论让他的心里有些烦躁，他用力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尽量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语气，问道：“所以说，叶良明就是陈家明？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姜磊却从顾远霆这句毫无起伏的话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悲意，这让他莫名地不忍心回答顾远霆的话，只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顾远霆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如同一具苍白僵硬的石膏。许久后，他喉咙微动，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姜磊嗯了一声，打开门走出去之前，又回过头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杀父之仇终于有了一丝眉目，顾远霆现在心中只怕十分复杂，还是让他静一静吧。
阳光在透明的落地窗上一寸寸地移动，顾远霆打开文件夹，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记载的资料，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落下。
上面还附了几张照片，或站或立，但这个男人无一例外地都与旧照片上的叶良明长得一模一样。
顾远霆拈起其中一张，定定地看着。眼睛里燃起了两朵炽烈的火焰，可是那火焰在触到从叶家书房拿来的那张照片时，又一点点地熄灭了下去，最终化成了灰烬似的平静。
还有冰冷。
叶良明就是当年和父亲一起合伙做生意的陈家明，就是在父亲遇害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陈家明。
虽然还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证明是陈家明是杀人凶手，但是照现在所搜集的资料来看，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而陈家明，或者说叶良明已经死了！
叶良家留下的只有明珠集团，还有他那视如珍宝的女儿，叶蔚湘。
顾远霆如刀砍斧削般的俊脸渐渐苍白起来，紧蹙成结的眉间闪过犹豫、挣扎、不舍，还有仇恨。
阳光一点点西移，落地窗外的天空静默无言地幻变成一片漆黑，又过了许久，有风吹过，五月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
放置在桌上的手机泛起冷冷的光，顾远霆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将手机拿起来。上面有一条短讯，是叶蔚湘发来的。
“你今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
顾远霆看着那条短信，停了好大一会，修长的手指才在屏幕按了按，给叶蔚湘回了条消息。
然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拨通姜磊的电话后，他冷声吩咐道：“你给几个相熟的媒体打声招呼，让明天的头条都改成‘明珠集团季昀卷款潜逃，明珠集团惨临破产’。”
姜磊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了。
顾远霆停顿了许久，才阴鸷地说道：“你不用管她，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