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子清随意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哪儿怪怪的，想成为玄学大师是一个事情，但是如果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司机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小兴奋，又马上恢复了姿态，和莫子清商量道：“莫先生，您看您能不能帮帮我？”
莫子清傻眼。
“也不算是帮我。我邻居家中的独生子说是去黄河参加什么写生，都这么多天了，也没个信号，电话又打不通，他们急得慌，就想到了这个门路，问问孩子平不平安。”
莫子清正欲拒绝，他听到了司机下面的话又改变了主意：“他们家虽然有两个孩子，但一直都是比较疼这个。也不是什么偏心。邻居男人是个军、人，当初收养了战友的孩子，如珠似宝地疼了这么多年，如果孩子有个好歹，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自责了。”
又是个英雄的孩子？
莫子清这下点头了：“好吧。不如先去你邻居家看看？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好。”莫子清原本想要说的是孩子，但其实他本身也只是个孩子，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十分别扭的。
“好嘞！”司机的声音升高了几分，他转头又兴奋地加了一句：“莫先生以后我将照顾您的上下班。我姓张，您以后叫我一声小张就可以了。”
让他对着一个比他年长这么多的人叫声小，这事情他可做不出来。莫子清急忙说道：“这可不行。日后张叔叫我一声子清就可以了，不必叫什么先生的了。其实我年纪也不大来着。”
确实年纪不打打，他现在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光景，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张泉马上应了声：“既然子清这么说了，那以后张叔也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转了数个弯，终于在一栋居民楼面前停下了。莫子清在张叔的带领之下，直接就上了二楼。他敲了敲门，小声地问道：“王哥，王哥在家不？我带人过来看看你们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一只麻花辫，带着个粉红色的亮粉发夹，大眼睛衬得她整个人都怯生生：“张叔，我妈妈出去买菜了，爸爸在床上。”
张泉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我带人来了，快和你爸爸说一声。”
小姑娘脆生生地应了声，拿来两双一次性拖鞋，放到了莫子清和张泉面前，又转身蹦蹦跳跳跑进内室。张泉带三分怜惜地和莫子清说道：“这小丫头就是王叔家的孩子，叫王玲玲。今年十二岁了，平日里也乖巧听话。”
正说话间，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莫子清转头，看见了王玲玲推出来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他的眼窝子发黑，面色发黄，看上去极度营养不良，且没有休息好。莫子清多看了两眼这个男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内容来。
但是半晌，他只从男人的脸上看出来了虚弱不堪和焦躁忧虑。莫子清两步上千，抓住了男人的手。他的皮肤发黑，上面的青筋交错，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的身体状况极度不好。
而且，他的右腿空荡荡的。莫子清垂下眼眸来。那男人咳嗽了两声，和张泉道：“这是你说的那个人么？特别厉害的人？他能帮我找到阿超么？”
张泉马上连声应是，而后又期盼地看着莫子清。
莫子清心中更加酸涩，他轻轻地放下了男人的手。王玲玲恰巧趁着这段时间拿来了两杯水：“哥哥，喝水。”
小姑娘带着一些窃窃不安，瓷白的杯子中只飘了三两颗茶叶沫沫。莫子清苦笑着接过了杯子来，他动了动嘴唇，心中已经知道了结果，却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说。
男人似乎有所觉，见莫子清接过了杯子，带着些许的不安：“我家阿超是不是已经不好了？”
莫子清迟疑了一下，想要摇头，又想要点头。他看出来，现在男人应该确实只有王玲玲一个子女缘了。如果照着张泉的说法，他应该还能看出来一些相关的线索了。但很可惜，他只从男人的脸上看出来，日后他尚可以享王玲玲的几年福。
他不由自主看着张泉带了些求助的意味。面对这个情况，他心中已经酸涩务必，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更何况告诉一个父亲，他的孩子已经遇难？
“是没了吧？你告诉我吧，我能承受住。”男人抓了抓轮椅的手，看着莫子清目光坚定。
莫子清动了动嘴唇。他抬头看着男人，最终下定决心，看一眼之后的情况。随着能力的开启，他看到了男人未来几日的情况。
应该是得到了具体的消息，所以男人显得更加憔悴了，而王玲玲原本脆生生的小脸也灰暗了下来。而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更是哭得撕心裂肺。这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王玲玲的妈妈了。
莫子清更加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件事情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在天命的面前，自己的渺茫无力。
“他，已经……”莫子清的嘴动了动，终于还是吐出了最后的结果：“……。如果你们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可以拜托黄河中的捞尸人。他的最后位子在东南方向。”
他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说，很开心做了你们的儿子。他不孝，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生活。”
这几乎是莫子清这段时间以来碰上最心酸的事情。
“哦，好的好的，知道了消息就好了。”男人捏着轮椅的把手，颓废地窝在了轮椅之中。这几句话几乎抽走了他所有的精力：“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啊！”
张泉乍然一听是个坏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家出了这事情都不开心，更何况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的脸色同样显得有些灰败。
王玲玲恰巧处于对于死亡已经有些概念，却又有些懵懂的年纪。她轻轻地拉了拉莫子清的手：“是不是以后我看不到哥哥了？”
莫子清看着小姑娘希冀的眼光，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有的时候，作为一个宣判者，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刽子手，谋杀了生命一般。
“是不是看不到哥哥了？”小姑娘又问了一遍，原本清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沙哑而无助：“是不是看不到了？”
莫子清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第一次想着或许童话还是有些用的。
“别这么想，你的哥哥一直都在身边。以后你可以在梦中看到他的，你哥哥那么爱你，一定会记得常常来看你的。”莫子清自己也知道，这话到底是多骗人。
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凝视了一会儿莫子清，最终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正当几个人还在说啥的时候，莫子清忽然被一手推开。正是莫子清在未来场景中看到过的那个中年妇女，她的脸色同样蜡黄而憔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你这个骗子！你想从我家骗走什么！我家超超马上就会我们联系的！你这个骗子到底想骗走什么！”
莫子清：……
面对这么歇斯底里的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中年妇女说着，又大声命令王玲玲：“玲玲乖，把爸爸推进去。”而后，她又从角落中操 起来一把扫把，对着莫子清和张泉大声吼道：“怎么！还准备让我赶你们走？自己不会走么！骗子都应该去死！”
她虽然这么说着，扫把却一直都没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她转身将张泉和莫子清给赶出去之后，门重重地被砸上了。
莫子清还没说话，张泉就愧疚地和莫子清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嫂子会这样。谢谢你了子清，这个报酬我给你吧。”
莫子清正准备开口，忽然，门后传来十分压抑的哭声。大概因为这是一个十分老旧的小区的缘故，声音隔壁做得并不是很好，尽管是在门背后轻声地哭，莫子清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他清楚地听出来声音中压抑着的绝望和无助，偏偏还不敢从嗓子眼中放肆地出来，只能苦苦地挨挨挤挤地从嘴的角落中一点一点磨蹭出来。
莫子清当下眼睛有些湿润。张泉面色也沮丧，他叹了口气，拉着莫子清下了搂，而后才轻声说道：“养了二十来年，一直当成宝贝，怎么忽然就想不通去了黄河写生？也没听说过学校组织啊！”
莫子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看着张泉：“他是学什么专业的？”
“听说是什么修复的。”张泉皱了皱眉，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反正也是个高材生，很受学校的重视，听说就是那个啥学校的。好像还和子清是一个学校的？”
莫子清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从学校中打听出什么消息来。莫子清点头，又和张泉吩咐到：“张叔，你记得带句话给他们，缘分是到了，不必过分伤心。记得一定去东南方接他。”
张泉从口袋中掏了掏，掏出几张红票子，塞到了莫子清的手中：“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