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回了屋子里,手上沉甸甸的压着她胳膊都有些酸疼,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淑妃却像没看见一样,有些横冲直撞的进去险些撞在了栏杆上,她对着紧闭的门看了半晌才缓缓的反应过来,抬起一只手按了下太阳穴,觉得眼前有些昏花,身体不适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可是就是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等到眼前忽闪忽闪的白光压了下去,淑妃才喘过一口气,她推门进去,抬手将垂下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
虽然淑妃脸上的妆容花了大半,可是却还带着端庄的表情,仪表丝毫不乱。
她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身后的尾巴不知不觉都窜了出来,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手掌好不容易搭在了桌上,她就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把身后摇摆的尾巴勉强收进了衣服里。
若是被宫里的人看了这情景,估计能吓得晕过去,所幸一路过来淑妃什么人都没碰上,不过这一回也不会有人左右跟在她身边叮嘱她,看着她。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以为不会再流出眼泪的眼眶又有些濡湿,淑妃闭了闭眼,把包着重阳的布袋子放进了她亲手给重阳做好的过冬的小盒子里。
这是她精心做了半个月才绣好的,事成那日重阳看了这小盒子打心底里的喜欢她是能够感觉得到的,可惜它现在却不会再回来了。
小盒子三面封口,留下一面被她细细的蒙了一层软布,是用来透气的,现在看来也都是白费心思。
淑妃的眼里透出淡淡的忧愁,指尖摩挲过布袋的顶端,嘴里轻轻的念叨了几句,原本在她身上若隐若现的仙气就顺着指尖转移到了布袋子上,布袋子的顶端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很快销声匿迹。
淑妃刚把手边的事情做好,身后虚掩着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她脸上的表情一滞,尾巴还来不及完全收起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灵婉不记得我了吗?”
淑妃听了这声音微微睁大了眼睛,身子变得僵硬,一寸一寸的回过身去,藏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深入手心沁出血,疼痛依旧没能够叫她回过神来。
看着这个女人的相貌,她恍然大悟之余又被带回了方才的丧友之痛,微张着嘴却觉着时有时无的困意涌了上来。
这边洛舒然还在庆幸自己靠着小白残留下来的灵力制服了那个女人,正嘴里碎碎念着小白的矫情,一路跟着地上的红色粉末走着。
视线虽然比平日里明晰了不少,可是还伴随着微微发烫,这种症状微乎其微不造城多大的影响,所以她一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满心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了小白的线索,一定要趁着小白还没有走多远赶上它。
要不然凭借小白的力量,它想去了哪儿还不是随它去。
洛舒然还在心里祈祷着小白的步子最好都能够踏踏实实的落在地上,莫要一时兴起飞檐走壁了,她可就不好跟着了。
顺着时多时少的粉末,洛舒然不知道怎么进了个院子里,院子种的花花草草长势喜人,门口放着的两盆花她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偏远种类的奇珍异草,寻常人肯定是养不起的。
小白这是绕到了哪位娘娘的宫里来?
院门口正对着的几扇门全都紧闭着,借着微弱的光,洛舒然看见里面依稀有几个人影来回走动着。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不过洛舒然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方才一路走过来人迹稀少,她还以为自己是鬼打墙了。
光天化日的,之前那么多人竟然一个都不见了,可不是一件怪事?
空寂寂的还真叫心里头闹的慌。
粉末的红色隐入了过小腿高的草里,洛舒然蹙眉,低下身子缓缓地拨开地上歪歪倒倒纠缠在一起的草,发现红色径直穿过了这片院子,从后门出去了。
正当洛舒然准备起身的时候,头顶上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余光发现自己正好蹲在一扇窗户底下,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敢动弹。
腿都快麻了,头顶上的窗户被人微微打开一条缝儿透气,动作软弱无力。
等到里面的人走远了,洛舒然才向前摸索了几步站起身来,心底暗骂一声这下人做事磨磨蹭蹭的,明明老早儿她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打开,做事如此拖沓,主子还不跟在后边儿骂?
一动不动的蹲着,她这会儿脚麻的都快没有知觉了。
但是这位名贵的主子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婢女做事拖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半晌里面都没有传来任何斥责的声音,洛舒然只好自己嘟嘟囔囔几句。
“娘娘,今日太后的寿辰出的这档子事儿,实在是为人不齿,到时候传出去肯定又是谣言满天飞,太后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入洛舒然的耳朵,女子说话的音调虽然高,可是声音拖的又细又长,颇有一番装腔作势的样子。
洛舒然掏了掏耳朵,觉着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被问话的主子半天也不说一句,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洛舒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那人是针对淑妃来的,她招惹的,这件事了结之后必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洛舒然隐约觉得这个声音还有些耳熟,扒着窗棱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迎着光坐在屋内的人赫然就是明妃和她的婢女。
明妃的脸正朝着洛舒然这边转了过来,她心头突突的一跳,迅速的把身子收了回来,压低了腰躲在窗户底下仔细听着里边儿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这明妃的表现有些蹊跷,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就是有些若有若无的奇怪。
两人说话声音都是慢悠悠的不急不忙,中间反射弧还颇长,实在是不像明妃平日里说话如同机关枪一样的夹针带刺儿。
婢女隔了一会儿也开口,“方才娘娘出来的时候,淑妃娘娘还在里边儿呢,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有听说派了侍卫过去吗?里面那几个戏子还真是难缠的紧呢。”明妃压了口茶水,淡淡的说道,眼神隔了好一会儿才掠过空无一人的窗台。
“还没听说消息,方才我们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路上也没怎么碰到人,想必是人手都抽过去对付凌波殿里面那两个发狂的戏子了。”婢女推测着说道。
明妃颔首,一只手抵着额头,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的景色都有些天旋地转,“既然如此,本宫也就放下心了,太后的寿辰不欢而散,想必皇帝心里也不痛快,到时候还要寻个好日子再给太后办一场。”
明妃说着话眼睛慢慢的闭上了,“今日的温度倒是适宜,总觉得还有些秋乏呢。”
“娘娘说的是,方才受到了惊吓,这会儿还是赶紧去床上躺躺吧。”婢女小心的在一旁,看着明妃直接就依靠在冷木桌子上闭了眼,语气中带了些担忧。
“无碍,我就稍微……”明妃挥了挥手,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人本来对话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中间夹杂着很长时间的停顿,本来就叫洛舒然在一旁听的干着急,这会儿好了,里面的人直接连话都不说了。
洛舒然踮着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结果直接给吓得舌头都顺不利索了,屋子里面的情况叫她瞬间缩了回来。
就看见明妃撑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上,两只眼睛瞪的大如铜铃,但是嘴里的吐息却表明她已经陷入沉睡了。
而一边的婢女还保持着弯腰站着的姿势,眼睛却紧紧的闭上了,看上去就像是十几天没睡了,这会儿站着都能睡着。
屋子边上还站着一溜儿排的宫女竟然都和先前那个一样,站着睡着了。
洛舒然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她轻抚着胸口,闭了闭眼把脑海里乱窜的画面驱赶出去,不由得想起了小白之前说的几句话。
原来所谓的一觉睡过去之后就会忘记一切里的“睡”,还是这种诡异的强行睡过去吗?
洛舒然咬了下舌头,身体打了个激灵,给自己壮壮胆子,生怕她也一不小心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猜测着屋子里面的人都已经睡死了,那这座皇宫里的人估计也睡的差不多了,洛舒然下意识的担心沈修的安危,可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沈修人去了哪里,只能先跟着小白留下的踪迹找到它。
洛舒然路上就算是放重了步子都没有人发现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宫门口,她发现连门口守卫的都陷入了短暂的睡眠,心底不由得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只是凌波殿之事在场的人会受到影响,没想到隔得十万八千里的人也都受到了影响?
战战兢兢的出了皇宫,听见门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洛舒然才舒了口气,觉得方才真的是举步维艰,连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心跳的厉害。
一边庆幸着小白的步子还算循规蹈矩,洛舒然一边紧紧的跟了过来,走了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这条路好像似曾相识,但是等她眯眼去想的时候又想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