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上千人平白消失就没有任何人质疑过吗?”凌天的身体有些怔怔的靠在栏杆上,他的眼神恍惚,似乎还能够听见这牢笼里几年前冤死之人残留下来的不甘心的呼喊,像是凝结成了实体的怨气,在地牢之中久久消散不去。
沈晖易远在千里之外,可是仅仅是一道命令就能在千里之外夺了去这么多人的鲜活生命,罪孽深重。
最让他于心不忍的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还真就在沈晖易遮天蔽日的势力之下被掩藏的严严实实,不只是他不知道,他估计除了沈晖易身边信得过的几人,其他人皆是一概不知。
他不知,朝廷百臣不知,只因为当时沈晖易回率军了京城,皇帝亲自问起,对于这上千人的下落说了句尸骨无存,皇帝沉吟了片刻说了句此时就此作罢,西域险恶,下次再有这种苦战就派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去了。
后来又传出来黑风岭的凶恶名声,京城本还想派人来探查一番,也不过是堪堪作罢了。
如今看来当初沈晖易在朝堂上说出的借口实在是漏洞百出,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人怀疑他,此事在皇帝默不作声的容忍之下就此揭过了。
而这黑风岭也早就不被人放在心上的遗忘了。如今看来确实是疑点重重。
“就连我也是在被派到黑风岭的时候才真正的知道这件事情,你说别人还会质疑吗?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就无谈质疑二字了。”若毅说着叹了口气,“黑风岭上的地牢早就不过是一个虚名了,其中有一个牢房关押着一位沈晖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掠来的炼丹大师。”
“炼丹大师?”凌天的眸子微敛,心里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声音告诉他黑风岭里藏着的东西实在不少。
若毅微微颔首,“西域的能人异士不少,但是当时战乱纷飞,少了多了什么人都不足以被许多人发现,就算是技艺高超的炼丹大师被王爷掠来了,消息闹的沸沸扬扬三日之后所有的风声还是平复下来了。”
若毅的声音有些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沈晖易的做法,还是在嘲讽那个混乱的世道,“就因为王爷用一千两银子堵住了带头造势的几个人的嘴。”
“沈晖易为什么要绑来一个炼丹大师?”
“难不成就是为了帮他做那个实验吗?”凌天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的心里大抵是明白了什么,原来他只以为沈晖易是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曾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活人的身体不过是上好的实验材料而已。
原来沈晖易布置了不少人手在黑风岭上就是为了他这个丧心病狂的研究打好掩护而已,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沉寂的三五年,沈晖易还确实研制出了几颗丹药。
“没错。”若毅看着他,“不过这些都是我后来得知的了,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沈晖易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沈晖易给了我们那三颗丹药才知道原来王爷有时彻夜不眠就是在研究这种东西。”
若毅说到这里微微愣了下,“王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整个人倒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清澈的眼睛看着凌天,无悲无喜,“前几日我和另一个守卫看见了你陪着四王爷还有四王妃上山来,当时我看你和他们呆在一起的表情,竟是如此的愉悦,我本以为你是来执行王爷下达的命令,却没想到你早就已经和王爷闹翻了,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几天之后我们就会变成这般对立的样子。”
“当初我和这里的另外一个侍卫躲在草丛之中看王爷的反应,一直都是伺机而动,我对他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出去,因为只有王爷一个人的时候还有把你们放走的可能性,可若是这件事情被更多的人看见,王爷是说什么都会把你留下来了。”
若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看见你背叛了王爷,我一开始是觉得不解和愤怒的,但是等我回到了黑风岭,我倒还是有些茫然,你若是能够从这黑风岭逃出去,也算是一份幸运了吧,王爷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王爷了,他虽然没有吃过那颗丹药,但是他似乎也与铁血无情的服药之人相差无异了,从何而来得到的方子却是无人知晓。”
拿到方子的那只手肯定是沾满了鲜血。
若毅口中说的蹊跷之事听到了凌天的耳里,他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但是那种怪异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你如今既然已经被王爷关进了地牢里,还是好好认错吧。”若毅看着凌天的眼神有些惋惜,当初在他们这一批的暗卫里面也是凌天的身手最好,最后被派去四王府当卧底的艰巨任务就被交派到了凌天的身上。
只因为王爷眯眼笑着对凌天说了一句,除了你之外的其他暗卫似乎都不太会笑,你若是去了应该会讨得沈修的欢喜了。
他们是暗卫,不得见光的人,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得默不作声的去执行。
“你若是态度好一些,再主动像王爷伏个软,说不定王爷念及旧情就会网开一面……”若毅看着凌天沾满了血污的脸庞上带着的坚毅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竟然是说不下去了,他也知道凌天心意已决,不管怎么劝都不会改变的,“王爷虽然这些年变得冷血,可王府庇护下的方寸之地说不定就会是这大变天下之中唯一一片安静干净的土地了,你何苦……?”
若毅看着洛舒然的眼神轻轻的,又十分的不解。
“若毅……”凌天听了若毅像是感慨一般的话,淡淡笑了下,他的余光顺着若毅的视线瞥过倒在地上没有睁开眼睛的洛舒然,心底微微空明澄透,“你是知道沈晖易的,他用的刀子上面怎么可能没有沾上毒呢?”
若毅听了凌天像是呢喃一般的话,身体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现在面色如常的凌天,似乎是没有听懂凌天在说什么,但是凌天却始终淡笑着看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我背叛了王爷,本就是一心求死,如今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也只是想死也要死的明白些罢了。”
凌天低声叹了口气,他说的这些话都刻意的控制在洛舒然听不到的地方,用了传音入密,洛舒然估计现在只以为自己和若毅相顾无言的静默看着吧。
“我知道了。”若毅把嘴角的苦涩咽了下去,他重新的审视了下凌天,心中五味杂陈。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凌天了,但是心里始终是对这个当初患难如兄弟般的朋友放不下,如今亲眼见了凌天过的如此痛苦,也是于心不忍,“我在黑风岭少说也有两年了,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若毅的眸子深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扭头看了眼周围空荡的牢房,地牢里广阔,他们在这一隅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此处距离守卫休息的地方尚远,他们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半分。
“当初沈晖易在京城给你们的三颗丹药,是不是也将你们当作了这些俘虏一般?”
用作刀俎上的鱼肉?
后一句凌天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冷静的看着若毅,心下却有些哀叹,还好当初沈晖易拿去的丹药只有三颗,若是拿了五颗过去,一人一颗,岂不是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一个不留了?
但若毅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听了凌天直白的话有些微微的不舒服,“最后他暴毙的那一日王爷也很震惊,似乎是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王爷在书房整整三日都没有出来,等到出来的时候另外那两个人也在接下来的半月内承受不住相继暴毙了,王爷看着他们的尸体将近三个时辰,最后派人厚葬了。”
“王爷的表现不似作假,他是当真不知道会有这种后果,而且他当时似乎还有些……”若毅的声音一顿,有些搞不明白的轻声道,“王爷当时似乎还有些慌乱。”
凌天听了微微一顿,没想到他沈晖易还会有慌乱的一天?
“慌乱?”凌天的眉毛一挑,慌乱这个词用在总是运筹帷幄的沈晖易身上似乎有些不妥了。
若毅点头,“但是王爷的这股慌乱很明显不是和当时已经死掉的三个暗卫有关,因为丹药而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之后王爷就派人封锁了消息。”
“他若是早把这些人的命放在心上,也就不会出了这么多差错了。”凌天冷哼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沈晖易的兔死狐悲,怕是在给谁做戏,只是他猜不透沈晖易到底是在给谁做戏。
“王爷身边的三个得力暗卫暴毙,王爷虽然痛心疾首,但还是把身边的人全部换掉了,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位,我被派来黑风岭之后也已经少听见另外一位的消息了,深山里面飞鸽传书要走的路程都要远一些,自然是不会有人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