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热闹的不得了，洛舒然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想来那就是说书先生所在的地方。
一盘花生，一个故事，就够人安生的呆上一个下午。
周围还有人来人往客套的交流，她们出来的时候时辰就已经不早了，现下已经快要正午，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客官让一让，小心些烫着了。”
小二搬着半人多高的笼屉来来回回，脸从笼屉的后面探出来，抬高了声音对着两人说道，笼屉里白色的雾气一时间熏的室内暖和了不少，洛舒然没想到这个点连包子馒头都卖的如此好。
“酒馆里还有说书先生？”
两人侧身为端笼屉的人让开了一条小道，刚才听了那门口接客的小二介绍一通，洛舒然觉得新奇，请了说书先生来也确实是有想法，会做生意的，假以时日，这可就能称为一门特色了。
“小姐有所不知，今日正是休息的日子，酒馆的生意自然是会比平时好上不少，请了讲史的说书先生来，中午的客人便能留到晚上了。”
洛舒然听她这么解释觉得是有道理，怪不得如意楼的生意如此之好，交谈之间，就到了一个空桌子的前面，领了命带二人来楼上的四子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示意他们先不要坐下。
他用肩上的白布先帮二人擦了一下桌子，本来就是崭新的发亮的桌子，现在更是干净，擦完桌子他又把白布翻过来将凳子大概掸了一下，然后才拱手让洛舒然他们坐下，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洛舒然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四子几眼，才拉着雨秋坐下。
再给你擦一遍的行为，看上去就格外讨喜，这做生意也讲究套路，喜欢被套路的客人，被你多套路几回，心里受用，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成了回头客，在这种川流不息的酒馆里面，要迎的不仅是新客，更要留得住老客。
“菜单在这里，您请过目。”
把黑色烫金的菜单放在洛舒然面前，四子就在旁边立着不说话了。
洛舒然翻开看了看，上面的字体她多少也能看懂些，和现代的简体字差不多，不过有的字却加了些笔画，还有好多认不出来的，她自己东猜西猜多少还是能够猜出个大概，就是比较费劲了。
她把手里的菜单推到雨秋面前，看着雨秋挑了挑眉，意思就是她没来过，点些什么好吃的她也不晓得，要不然就你来点？
见状雨秋也有些为难，她虽然是知道如意楼的饭菜好吃，但也是第一次来，要是点的饭菜小姐不满意怎么办。
菜单在桌上推来推去，四子一眼就看出客人的为难，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如意楼可有什么招牌菜，不如你来介绍一下。”
洛舒然用手状做不经意地抵着，实则是压低了不少声音，开口问道。
“客人有什么忌口吗？”
介绍之前，四子贴心的问了问，洛舒然皱了皱眉头说，
“我不吃鱼，其他倒是没什么忌口。”
小时候吃鱼卡住的事情总是让她记忆犹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长大了之后慢慢的就不吃鱼，现在一提起这个字都能感觉到嘴边的鱼腥味，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雨秋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似乎十分不解。但是碍于周围还有人在，她就没有发问，在外行事有个规矩，就是桌上如果男子开始讲话，女子不被提及点名，是不能开口的，所以眼下雨秋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四子点了点头，不吃鱼的客人他见的也多了，自然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晃眼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本菜单，身体向着洛舒然这里侧了侧，他清清嗓子开始报菜名。
“客人若是第一次来我们如意楼吃饭，那这道经典的酸溜肥牛肉您是肯定要吃的，不少常来的客人都对这道菜叫口不迭。”
竹筷子被他拿了一根下来，在菜单上面划拉，洛舒然自然是看见了第一面上最大的招牌菜，抬头看了眼雨秋，雨秋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意思是这道菜可点，不过具体的还是看洛舒然自己的意见。
见状四子又马不停蹄的给她推荐了不少菜，态度十分热情。
“红烧狮子头我们的厨子做的可是京城一绝，个个儿又大又鲜，包您下回来了还想吃。”
“还有糖醋里脊肉，宫廷枣泥糕，金丝酥雀，油焖鲜蘑，栗子糕……”
一连串的菜名下来，洛舒然心里还是挺佩服的，如意楼的下人嘴皮子功夫倒是个顶个的好，楼下说书的也该有他一个名儿，这么长的报下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好像心底刻了个菜谱一样，能够倒背如流。
四子的推荐让洛舒然大概有了个选择范围，不过她犹豫了一下，雨秋出门前和她说了银子可能不够，这可是个大问题，她今天出门也只是想尝个鲜儿，并不想太奢侈，如意楼的菜色繁杂，也不能点太多，要是给夫人发现了账目不对，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她的手指在两个招牌菜和一个小菜上面绕了绕，雨秋看了看她没有摇头，洛舒然就把菜色报给了四子。
“先上两碗白饭来。”
洛舒然压低了嗓子吩咐道，如意楼的菜虽然贵，但是米饭却是免费的。
“得嘞，这就给您拿上来。”
在洛舒然点的菜色后面对上了勾，四子动作矫健的下楼去了。
“开销多少？”
洛舒然看着四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旁，开口问道。
“小姐不用担心，只花了四五百文，带出来的钱还有结余。”
雨秋低声说道，菜单她刚才没看清楚就被四子拿走了，她就在心里稍微估测了一下价格。
闻言洛舒然点点头，绕是如此节俭，带出来的银两也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她是不受宠的小女儿，平时拿到手的月俸都给克扣了不少，还是省着点儿用吧。
洛舒然叹了口气，这种过的紧巴巴的日子，她一定要想办法改善，下次再从洛府出来的时候就要留心点儿了。
她现在和雨秋坐的位置大概在二楼的左手正中，靠着的门栏也是镂空的，可以透过去看见楼下的场景。
整个酒馆的安排方式是把一楼的中间一块儿给空了出来，两层楼都能看见一楼中间的说书先生，二楼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过是周围围了一圈，大致是一楼的一半大小。
从她们现在坐的地方看过去，视线开阔，楼底下挤的不可开交，还有人坐在桌子上看。
洛舒然这边看着倒是没什么遮挡，正好能看见一楼架了个台子，上面放了把凳子和一个小方几，方几上一个磁碟里面放了花生看起来动都没怎么动过，说书先生已经站了起来。
“咱们这上一回说道，楼大将军是在中秋之夜与佳人别离，也是不得不为之……”
唾沫横飞的说书人一只手端了被茶，令一只手冲着下面比划。
开场之后，周围就算人很多，还是安静了不少，他们在二楼也能够听的清晰。
“最喜欢说些才子佳人的事情。”
雨秋也跟着洛舒然聚精会神地听着，捂着嘴轻轻的和她说，眼里带着笑意，在这里听这种故事，她还是头一回。
“那可不，市井八卦，风流逸事，才有人去听，再配上一壶好酒，谁不想过这样惬意的日子。”
洛舒然深谙这里面的门路，现代如此，古代又何尝不是呢，忙正事儿的时候就正儿八经，稳稳妥妥，回到生活里了，肯定就要听听轻松的事情。
“那你说这书里的楼大将军，比起征战沙场的沈将军，何者更胜一筹？”
说书时也不只是先生一人在表演单口相声，还是有互动的，台底下的听众听得入了迷，自然就会有人开口问些问题。
“比不得，比不得。”
坐的不远处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一身清淡的蓝袍子，看起来格外清爽，面孔也是不俗，洛舒然的视线在他的脸上稍微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
蓝衫男子冲着问问题的人挥挥手否定了他的问题，言语中很是不屑，他的手里还拿着两个脆皮花生。
“自然是沈将军风光得意些吧。”
坐着的一大群人里有的跟着附和蓝衫男子。
“怎么就比不得，沈将军从开国以来也不过就是平定了西北的战事三两次，再加上他不入文堂，自然是不懂诗词书画，一介莽夫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文武双全的楼将军。”
被人一讽，刚开始发问的人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大声的说道。
“沈将军一介莽夫？我看你才是一介莽夫，目光短浅！”
三两下花生吃掉，蓝衫男子一条腿踩在凳子上面，木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酝酿了一会儿，朗声道。
“文武双全，又拿了兵权，自是功高盖主，圣上难道不忌惮这样的人吗？楼将军的事你且听下去，到了后面就是嚣张跋扈，自持甚高，惹得君主震怒，满门抄斩。”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你自是觉得楼将军意气风发，实则不然，沈将军做事才是有分寸，他虽然不参加科考，可是文采丝毫不逊色于你们这些迂腐的读书人。不去科考只是怕夺了你们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