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堵的洛夫人哑口无言,圣旨上写的是洛舒然的名字,这件事已经无可改变了。
王妃是洛舒然,现在这里说话的人里面,她的地位一跃千里。
洛夫人也只能在心里悔烂了肠子,有苦说不出,一张脸气的都青了。
“舒然进屋子里来吧。”洛老爷原本负手而立,看着两人争论不休,现在终于微微的叹了口气,向洛舒然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进去。
几个人在院子里吵来吵去的,周围围了一圈下人看热闹一般,成何体统?
见洛舒然半晌没什么反应,他直接上去想要拽着洛舒然的胳膊带她进去,
洛舒然皱着眉头,直接拒绝了,“爹爹好意,舒然心领了,不过这会儿身子有些乏了,也就不和夫人闲聊了。”
见洛老爷突然热络,洛舒然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拍了拍袖子向后退了一步,举止之间含着淡淡的疏离。
“倒是有一事,舒然想问问。”洛舒然抬起了头,对上这个十几年来就从没正眼看过自己的便宜爹。
现在要做戏给她看?她就奉陪到底,手里拿着的东西可先要尽数归还了来。
洛舒然的嘴角冷冷一笑。
洛老爷的眉间一跳,不知怎么的,他似乎觉着面前这个女儿似乎有些陌生,“何事?”
洛舒然笑眯眯的问道,“王爷前几日带来府上的银两,被爹爹说是做了聘礼,实则不然,还希望过几日爹爹分文不落的送来女儿房里,也不好拂了王爷的心意。”
“王爷当日确实送了不少银子来。”洛老爷有些为难的开口,眼神有些飘忽。
那日他还以为沈修是给洛千孜送来的聘礼,收下之后几日都已经用出去不少,现在若是真如同洛舒然所说分文不少的拿来,他还真凑不齐。
脸色微恙,洛老爷话欲言又止。
见状,洛舒然怒从中来,心里想着,这个老家伙,该不会是把她的钱都给用了个七七八八了吧?
但她还是努力的平静自己的心情,浅笑着说道,“劳爹爹费心了,那可是舒然和王爷交易得来的钱,实在是和亲事毫无半点干系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东西是我的财产,我凭本事得来的,你一分钱都别想碰。
“今日拿不回来,舒然就等着,反正离王爷大婚还有一个月呢,爹爹一定要抓紧时间了。”洛舒然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着急,其实她捏紧了的手里已经开始微微出汗,生怕这笔钱洛老爷会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全部吞掉。
一番话说的洛老爷脸一阵青一阵白,面子上挂不住,他抖了抖嘴唇想要训斥两句洛舒然,眼神却在碰到圣旨的一瞬间跳了一下,心里有些惶惶不安。
洛夫人听的怒火中烧,合着这圣旨到手没个一时半刻,洛舒然还蹬鼻子上脸,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是吧?
“你胡说,前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怎么会和王爷有什么交易?!”洛夫人好一个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识破了洛舒然说话间的破绽。
洛舒然也不恼,语气带了些淡淡的嘲讽,“家里下人管束不周,这事儿夫人不是前几日就从王爷那儿知道了吗?有些话还不如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说话,不出洛府一日,你就还是洛家二小姐,孝悌之礼不识,目无长辈,你可知罪!”
洛夫人挣开了束缚住她的下人,语气冷硬刚烈,一只手举起来又想往洛舒然身上招呼,柳眉拧紧了,一张娇媚的脸整个儿都扭曲了起来,似乎是气得不能再气了。
听了夫人的话,洛舒然也不气,温柔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洛夫人的力道,三指借力搭在她的脉上,就叫她动弹不得。
洛舒然嘴里一字一顿的说着,“禀夫人,舒然不知罪。”
顿了顿,她似笑非笑的说着,“倒是夫人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了,舒然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是不是和前几日卧病在床病秧子的模样略有不同?”
洛舒然拉过洛夫人的手,靠近了她的耳朵,轻轻的说道,吐出的明明是热气,到了洛夫人的心里却变成了冰渣子。
一只手猛的推开洛舒然,洛夫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吼,“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夫人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一层裹一层,越烧越旺。”洛舒然亮着一口白牙,眼睛微燃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舒然这几日不便出门,就在屋子里等着爹爹的银两了。”洛舒然对着洛老爷点头示意,拂袖而去。
雨秋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待到洛舒然回头的时候才看见她一张小脸激动的通红,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方才做的事儿真……解气!”憋了个词儿出来,雨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洛舒然,脸上写了崇拜二字,让洛舒然确实有些受用。
“这不算什么。”洛舒然满不在乎的说着,既然手上有了沈修这个大靠山,那她做什么都有的由头了。
心思活络的洛舒然转头对雨秋细细叮嘱道,“明日你且去找了城里面信誉较好,没有和洛夫人打过交道的大夫来府上。”
雨秋听此,有些不解,“小姐,府上向来是请那几个熟识的大夫来的,若是请了新的大夫,肯定是不会让进的。”
“没事,你尽管请。”洛舒然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了就告诉门口的人,这大夫是沈王爷派来的。”
雨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日一大早,她心里记着小姐的话,天刚擦亮,就带了大夫来院子里。
“王妃……”大夫一见着洛舒然的面儿,就有些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要行大礼。
昨日洛家二小姐被赐婚给了沈王爷之事,一夜之间传到了全京城人的耳朵里,这一大早,雨秋姑娘就来敲了自己的门,他一开门,就给吓得不轻,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刘大夫请起。”洛舒然朝着雨秋使了个颜色,雨秋立刻心领神会,一个劲儿的张嘴比了个“刘”字出来,洛舒然也好顺理成章的扶他起来。
“事情还没有定夺,还是不要先行这般大礼,我可吃不消。”洛舒然的嘴角带着笑意,单看这大夫的面相,就知道是个淳朴人家,应该是个会实话实说的主儿。
“不敢,不敢。”刘大夫一看人家王妃都来扶自己了,赶忙一个激灵儿就自己先站起来了。
一抬眼就看见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王妃毁容的真面貌,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他乍一眼还是被洛舒然脸上的伤疤给震惊到了。
定了定神,刘大夫微垂着眸子,开口问道,“府上既有常用的大夫,还哪里有刘某的用武之地?实在是愧不敢当。”
“当得起,我只不过是这几日觉得头疼,不想兴师动众惊扰了爹爹,才出此下策,还望刘大夫见谅。”洛舒然撑着桌子慢慢的坐了下来,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十分痛苦,等到她把袖子拿下来的时候,眼眶都微红了。
“王……洛小姐孝心,天地可鉴。”刘大夫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敢心疑有他,只当着洛舒然是不敢劳烦老爷罢了。
他当即心里微动,觉着这洛家二小姐也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丑陋疯癫,不识礼仪,言语莽撞,反而还觉着恰恰相反,洛舒然讲话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结交。
“还劳烦小姐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把随身带着的药箱放下,刘大夫撩了衣袍坐下来。
洛舒然点点头,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泪水,心里却在冷笑。
今天这一回,她绝对要洛夫人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沈修,实在是对不起了,借用一下你的名声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洛舒然在心里不确定的想着,脸色阴晴不定。
这边刘大夫移开了把脉的手指,脸上是十成十的惊疑不已。
“刘大夫有话就直说吧,我只是觉着头疼不适,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怪病吗?”眸子一敛,洛舒然就将老实的刘大夫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轻轻的开口问道。
“小姐可有连续几日出门?”刘大夫神色惊慌,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洛舒然这脉象岂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已经病入膏肓,可他不知为何,只好细细盘问洛舒然最近的行踪。
“不曾。”洛舒然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道。
“府上可曾有人与小姐结仇?”刘大夫凑近了些问着,见洛舒然久久不曾说话,眸子有些暗淡,他当即心里了然,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心里没来由的起了一股子豪气万丈,有些为洛舒然鸣不平。
脸都被毁成了这样,还有人心思歹毒至此,想着法儿来害她丧命!
“实不相瞒,小姐可能是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服用了一种慢性毒药,据我推测,里面有芙子叶。”刘大夫用袖子遮了嘴,轻轻的说道。
“芙子叶是什么?”洛舒然簇起了眉头,她单知道这药里面可能有毒,却不想连症状都如此明显到可以看出来。
“芙子叶又称小断肠草,一颗两颗没事,若是长期服用,药力就和断肠草一模一样,小姐可知毒是下在哪里的?”刘大夫担忧的问着。
他在这京城看病数十载,把芙子叶用成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雨秋。”挥手招呼了一下立在一旁的雨秋,洛舒然让她把东西端上来。
雨秋点点头,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就放在了刘大夫的手边。
洛舒然的指节轻敲桌子,沉声问道,“刘大夫看看,芙子叶可是出自这里?”
刘大夫听了这话,神色也凝重起来,凑近了药碗闻了几下,抬起头来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