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小巧用了八天时间方将那两块帕子绣好,一块依周安人画的绣样绣的,周义仁捧在手里,赞叹不已,真夸她与王妃的手艺不相上下。
另一块依据公主的绣样绣的,虽说打眼看上去有些一样,只消细看去,却是差的太多,又因公主连日叫人过来催促,又赶的急,因些也草率些,并不十分细致,只是将就。
因周安人说道:“也不过是七八分相似罢了,想要完全绣出主子那神韵来,却不可能,然而唬过你们这帮粗人还是尽够的,再瞧不出破绽来。”
“夫人啊,事情已经过了好二十年,又有多少人尚记得这帕子的真实面貌,况王爷的旧部多认得我的样子,其实就算我不拿这帕子去找他们,他们也未必不肯见我。”周义仁笑道。
周安人倒又开始掉眼泪,哽咽道:“话虽如此说,可是谁又知道过了这些年,这些旧部下的心倒底变了没变,是不是还会为了王爷去舍生忘死的,你这一去,断的凶险。”
周义仁便又笑道:“这个你只放心,当日我每日跟着王爷出门,哪个忠心哪个圆滑,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如今只捡着当日那忠心的投奔去,比如说现任西北大营主帅的诸会醒,他你是知道的,当年与咱主子最为交心,主子曾不顾身份,与他义结金兰,此去找他,必不会有事。”
周安人方才慢慢止了哭,与他收拾东西。
比起担心丈夫的安全,更让她悬心的倒是儿子。
儿子如今流落在瑞阳公主身边,也不知是真的不认得他们了,还是为了自保假装不认得他们。
也终是问不出他究竟是什么主意,她更怕的是,丈夫找到了王爷的旧部下,到头来,儿子再不肯承认自己是平南王的遗腹子,倒时候更是麻烦无比。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不能眼睁睁瞧着这局势就如此下去,也只能听信丈夫的话,拼一上拼了。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若不是如此,我便跟了你去。”周安人泪水潸潸的送周义仁出了门,哭道。
周义仁紧握着安人的手,重重的点点头。大踏步而去。
周安人直哭的昏厥,倒在门口。
种小巧与种大娘将她扶回屋去,拿凉水与她抚额,好半天方才苏醒过来,却又是嘤嘤哭个不住。
正此时,行宫中却又来人问起这帕子的事。
种小巧忙拿着帕子跟来人一同去行宫向瑞阳公主复命。
进了行宫,拜会过公主,瑞阳公主将那帕子拿在手中,端详大半天,露出些古怪的笑容来,吩咐侍儿们好好招待她,自己拿着帕子出了行宫,自去西城郊外的一处农庄。
太子夏洛严尚住在这里未离开,她是想将这帕子交给太子一观。
瑞阳公主毕竟小几岁,又从未见过那真迹,虽说一眼望上去,种小巧绣的这帕子与图样有十分相似,毕竟是不敢确定的。
夏洛严这两天等消息正等的着急,见瑞阳公主拿着帕子来找她,忙迎了出去,也不及寒暄,便接过那帕子来,举到眼前细瞧。
“殿下?可有几分相似,能不能用?”瑞阳公主问道。
夏洛严又盯着瞧了一会儿,粗粗叹口气:“当年姐姐绣的那块帕子我倒是见过,只是当时也没想到会有今天,从未仔细研瞧过,这突然弄这样一幅看起来相似的,便也没了主意。分不出真假了。”
“要不,我自回宫,让父皇看下?”瑞阳正色道。
夏洛严摇摇头:“太医已经传回消息,父皇他如今病重,怕是看不了这东西了,当今之际,也顾不得许多,你现在就安排那个乐活拿着这帕子去西北大营找诸会醒。他曾是姐夫的异性兄弟,王府被查抄后,他抗争不成,由御林军统领降至西北兵营的随军中将,曾一度要解甲归田,不理俗务,是被我写信苦苦劝下。
这个人确实有本事,这些年南征北战,却又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已经是西北兵营的统帅。
这是本宫最后一张王牌,若他再不肯帮我,那大势便去,本宫也只有去跳河自戕了。“
”殿下,那我们还是谨慎为上,再多找几位知情人好好研究下这帕子,或再多等几天,我再找找王爷的遗腹子。“瑞阳公主哑声道。
夏洛严摇头:”瑞阳,等不及了,父皇病重,随时有驾鹤西归的可能,再等下去,我们一样是输。“
”好,既然殿下此意已决,那小妹这就去做事。“瑞阳重声道,告辞而去。
——————————
魏纯至与乐活下棋,却又是输了,便不服气的高声嚷嚷:”你说你这个人罢,明明脑子没坏,却非说自己脑子坏了诸事不记得,若当真不记得,为何出棋招能这般刁钻,让人无从招架?“
”纯至,你说,我会不会就是周正南?“乐活手里玩着棋子,闷声说道。
他与魏纯至交往了这几日,觉得这人还算可以,便将自己完全没有以前记忆的事告诉了他。
他这一说,魏纯至便更加确定他是周正南。虽说确定他是个朝廷要犯,可魏纯至这个人,倒有个好处,那就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既然瑞阳公主都没有怀疑,那他可白献的什么殷勤,只装个不知道也就完了。
因此,也并不发难,只跟正南说,他们以前可能是朋友,却决口不提他是反贼的遗腹子被朝廷通辑,有人顶死的事。
”这种事,谁知道啊,我就是瞧着你长的像,不过这天底下长的相似的人多了去,这事不好说。“魏纯至摆着棋盘笑道。
两人正说着,只见瑞阳公主走进来,将正南叫出去。
正南问她何事。
瑞阳公主也不隐瞒,拿出那帕子来,告诉他,让他拿着这帕子去找诸会醒,护送太子殿下回京。
”诸会醒是西北大营的统帅,我拿着这块帕子就能指挥得了他?“正南疑惑的说道。
瑞阳却也不瞒他,将他长相与平南王相似,让他假冒平南王的遗腹子拿着平南王妃这帕子去求昔日故人的说了出来。
正南她如此说,却也慷慨,当即答应下来,收拾行装,便随公主的人一起往西北大营而来。
一路风餐露宿不提,且说这一日到达西北大营,让人拿着手帕进去通报消息,只说是大昔日故友前来求见。
正在营门外等候消息,只见一队士兵气势汹汹的奔出来,长枪齐指,将他捆缚起来。
正南吃这一惊,不由心头发冷,脑子一闷,昏厥过去,由那些士兵将他拖将进大牢锁了起来。
士兵将人锁好,前来大帅营帐回禀。
诸会醒正在宴请一位客人,听见消息,便大笑着对客人道:”周兄弟,这些年不断有人冒充王爷的亲朋好友前来行骗,我是烦不胜烦啊。
这一次幸好有你,若不是你给我先看了这帕子,我这种粗人倒是哪能分辨出这帕子的真假来,当真要上当,被奸人所用。“
”诸将军,何不将那奸细提上来一审,也好知道七皇子他们的阴谋?“周义仁笑道。
”好。“诸会醒答应着,吩咐士兵将刚才那人提上来审问。
这人一解上来,周义仁却不由老泪纵横,诸会醒正疑惑,只听那被捆缚着的奸细,忽然哀哀欲绝的唤了一声父亲。
”我的傻儿子,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爹爹了。“周义仁下座来,跪倒在地,抱着儿子放声大哭。
正南边哭边点头,刚才那一惊,再醒来,竟什么都记了起来,头脑也无比的清醒起来。
这冷不丁的瞧见周义仁,还让正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周义仁抱着他哭,他方才缓过神来,这并不是做梦,而是现实。
诸会醒瞧着抱头痛哭的父子俩,一时也回醒过来,急忙下座来,跪到在地,拱手道:”周兄弟,难道这位便是王爷的遗腹子,咱们的小主子不成?“
”正是,这正是主子的遗腹子,世子郑正南,当初与嫣红与他起这名子,就是盼有朝一日,世子大人能替父报仇,反了王府的冤案。“周义仁哭道。
诸会醒哭倒在地,大礼拜过正南。
正南忙过去要扶他起来,他却只是不肯,只等拜完了才起身,却又跪下要拜周义仁,感谢他这些年含辛茹苦养世子大人。
周义仁死命拦下,他才罢休,却又让人送了干净衣物来给正南换下,又叫人加了些酒菜,一起吃酒谈事儿。
正南便说起那日从围猎场滚落下去,辛亏被瑞阳公主所救,一直养在府中作乐师的遭遇。
又将瑞阳公主让他拿着帕子来求诸会醒派大军护送太子殿下回京的事说了出来。
这正中诸会醒的下怀,当即答应下来,议定明儿一早便带西北大营官军直奔凤城,护送太子回宫继位。
当下无话,只说几日后,诸会醒的大军开拔凤城,接出太子殿下,直奔京城而去。
却又打出平南王世子的旗号来,沿路又有平南王昔日的故旧部下纷纷投奔而来,七皇子的势力瞬间便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只剩下几个残部苟延残喘,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大军到过京城之际,正值皇上驾崩之时,一干武将拥护太子殿下进宫继了皇位,生擒七皇子一党数百人。
至此肃清朝中逆党,还一个清平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