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写完,陈庭轩主动提出去贴。虽然他从没有种过地,但也注意到,早有心急的人家,已经开始往回收粮食了,便也想早早收回完事。
而这提议正好和路明珠的不谋而和。她高兴地点点头:“好的,相公,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把祖屋的事一起解决了。”
昨日陈庭轩已经说服了陈老太爷,说祖屋不能让。陈老太爷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想到目前的确住不开,最终也同意了。
本来陈庭轩是打算自己去的,可路明珠却觉得,那四叔公怎么看都不是易对付的,担心陈庭轩一个人去,未免有些孤掌难鸣。而如果两人做伴儿的话,成功率则大的多。
而这个人选,好象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五郎虽然也合适,但想到他那么懒,路明珠也不想跟他置气。
都说不打无准备之仗,路明珠内心哪能不明白事情不好办,第一祖屋本来就有纠纷,第二人心都是贪得无厌的,很多人往往沾便宜久了,理所当然认为东西就成自己的了,路明珠觉得肯定不会平平和和地就能将祖屋要回来。说不定会争、会吵、会打官司……
“相公,反正我一个女人,就是话说得激烈些难听些,他们好意思和我计较吗?如果到了那里他们不肯给,咱们就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白脸儿,这样的话不会弄得太僵,也不至于撕破脸。反正咱们只要拿回祖屋就好!”路明珠这样说也是为了维护陈老太爷的脸面,陈老太爷很明显不想和四叔公硬碰硬。是而路明珠想到了这个方法,就是由自己出面。
路明珠设想的好好的,没想到陈庭轩却不同意:“娘子,不必如此。放心,我已有主意了。”陈庭轩却觉得,路明珠到底还小,尚不明白名声对一个女人的杀伤力。可他却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那,相公,有没有祖屋的地契呢?”路明珠也没有跟陈庭轩争,她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要去收回房产,地契当然要拿着了,古代其实和现代一样看重证件,地契就好比是现代社会的房产证,有了这个会把握更大。
“曾经是有的,但是抄家之时,没有拿出来……”陈庭轩也挺无奈的,陈家被抄之时,旨意上是要净身出户,但对祖产祭田并不包括在内,若是拿走一张地契,也并不是难事,问题就是当时众人只顾着惊慌了,根本就没想到!
路明珠顿觉这事有些棘手,但转念一想,陈家没有,四叔公也没有啊,那就看最后谁占上风了!
于是忙笑道:“没有就没有吧,我估摸着官府或许有存档。再退一万步,咱们没有房契,他们就有么?”
陈庭轩便笑了。他早发现了,路明珠对越难的事越感兴趣。而他觉得这样好极了!
本来在以前,他认为女子生而柔弱,是需要男人呵护保护的,可跟路明珠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还是和一个可以和自己共进退,共经风雨的人站在一起更契合。
路明珠却没有注意陈庭轩心中所想,推着他的后背:“走吧走吧,相公,你难道想一直和五弟一起住吗?如果不想,咱们就要尽一切努力拿回祖屋!”
路明珠铿锵有力地说着,目的是为了给陈庭轩鼓足劲儿,但抬眸发现陈庭轩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路明珠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被一个大帅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明珠虽自觉脸皮并不薄,但不知怎么的,脸却有些热。也再一次发现,她真的对陈庭轩这种外表沉静,内心骄傲的公子哥儿没有抵抗力……,而她也只得承认,自己好象一直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不过以前的,都没有陈庭轩出色就是了!
路明珠本等着陈庭轩的回答,不想不期然撞进陈庭轩的视线里,就一时有些怔忡,竟忘了方才问出了什么。
陈庭轩则突然一笑,轻声在她耳旁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我已经成亲了,哪能常跟五弟在一起。娘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陈庭轩说完这句话,就抽身走开,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说,脸上便有了淡淡的羞意。
路明珠的脸则唰一下红透了,张口结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明珠心里这个丢人啊,怎么好象自己催陈庭轩去要回祖屋,是别有用心似的。
路明珠羞得连头都不想抬,匆匆忙忙道:“相公你稍等、我、我去熬点儿浆糊去!”说着就跑远了。她并没有看到,背后的陈庭轩,视线根本就没有离开她。
等走出来,路明珠就觉得方才慌得可笑了,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吗!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唾弃着自己路明珠的心慢慢平静了。
走到厨房,孙姨娘正在那里收拾碗筷,见路明珠去拿面粉,就象盯贼似的,路明珠权作没看见。孙姨娘到底忍不住:“四少奶奶,你拿面粉做什么啊?”
觉得没必要瞒她,路明珠也就给她说了,并快速地将浆糊熬好了。
而听到路明珠又要出去,孙姨娘当即一脸的不满意:“四少奶奶,你怎么老是想往外跑呢,你看紫云姑娘,什么时候像你这样了,就是偶尔出次门儿,也带着丫头,哪像你,整天只想着往外跑。”
又是紫云!路明珠的火气腾腾就上来了,本不想理会,终究不愿受这个气,遂回头讥笑地看着孙姨娘:“姨娘,你说的紫云,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我再不济,也没有一天照着八趟往别人家跑,谁家好好的闺女掂记别人的相公了?”
路明珠其实不想说的这么难听,但从昨日起,孙姨娘就紫云紫云的不离口,而且看样子还想让紫云做妾,今日倒要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孙姨娘被问的面红耳赤,忙辩解:“四少奶奶,好好的话,怎么在你嘴里一说就变味儿了,紫云姑娘之所以跟咱们家来往殷勤,正是因为她念着旧情啊。看你把人家说的!”
路明珠也不待跟孙姨娘说这些,但是她突然顿住脚,孙姨娘在这个家里,就敢对自己和陈庭轩兄妹这样指手划脚,见了其他人就如老鼠见了猫,这样的亲娘,可真是专业坑儿户啊。
“我跟相公的事儿,就不劳姨娘操心了,”说着路明珠将浆糊装到一个小罐子里,又走到院子里拿了个刷鞋用的猪毛刷,叫上陈庭轩就一起出发了。
路上两人商量告示贴哪好,陈庭轩提议:“贴街心吧,那里人多,也正好紧挨着祖屋。”天热着,陈庭轩舍不得路明珠来回跑。
路明珠也同意,很快到了街心,发现那里正好有专门贴告示的地方。陈庭轩干活儿很快,不大一会儿就贴了上去。
两个人本来认为这个时候人多,但还是估计错了,因怕天热,大家不等天亮就下地了,只有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儿,正坐在一个树墩上,守着一片儿谷子。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看陈庭轩贴好,那老头儿挺奇怪地问。因是街心,这里倒常贴告示,不过一般都是县里或镇里有公文,公家派人来贴,而陈庭轩可跟那样的人没有半点儿像的,因而老人才问。
路明珠和陈庭轩这才想到,村里哪有那么多人认字啊!
那怎么办?陈庭轩皱着眉正想办法,路明珠思索片刻已有了个主意,她笑吟吟地走向方才的老人:
“老人家,我们这是想找几个人帮我们收庄稼,如果做得好,工钱好商量,不过现在村里人都不在。这样,麻烦有人问起您给说一下。”路明珠说着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铜板,大约不到二十枚,她递向老人:“这些钱,老人家拿着喝碗茶吧。”
路明珠来这里久了,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已有了初步的了解,一文钱虽然不多,但可以买两个大包子,或者半斤面粉。各个时代的价值观不同,换算也不同,大梁朝一文钱大约能折到两元人民币,这十几个铜板虽然不多,但老人正在看谷子,也就是捎带脚儿的事儿。
果然老人很高兴:“小娘子放心,我会一整天盯在这儿。”
“老人家也不用太认真,其实等大家下地回来时,您说一声就行了,也不用人人都说,大家会互相传告的。”
安排好,两人就往祖屋而去,果然没走几步就到了,陈庭轩往前一指:“娘子,这就是咱们家的祖屋,现在四叔公一家正在里面住着。”
路明珠就皱起了眉;“相公,怎么是在这里?”
不怪路明珠奇怪,没想到竟然跟陈湘名下的那个院子,也就是上次被虎妞骗到的那处宅子,中间只隔着一处,怎么这么巧?路明珠不由心下犯疑。
陈庭轩点了点头:“陈家四房,陈湘爷爷、二叔公、祖父,以及四叔公,四人是同一个祖父,当时本是一家,那时陈家就是大家族了,因底下孙辈四个,房子就修成了四座一模一样的,后来才分了的。”
啊,路明珠真挺惊讶的,四人竟然是堂兄弟?那关系怎么闹成这样!
路明珠不由仔细看,从左往右,如果陈湘名下的算第一家的话,二叔公的正是第二家,第三家是陈庭轩家的,第四家才是四叔公的,不过现在陈庭轩家的也被四叔公占了,两处合一竟成了一座大宅子!
现今陈湘家和二叔公都已搬了新地方,就四叔公一家在这条街里,因是重新翻盖过的,在周围普通的民居映趁下,这两处宅子尤如鹤立鸡群,红砖绿瓦,俨然一个富家翁的架势!
看毕路明珠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还是克制着跟陈庭轩走上前去,看到大白天的竟然紧闭着门儿,路明珠就皱了眉,因问:“相公,往常日也不开门吗?”
“不是,”陈庭轩也觉得有些奇怪,因知道此处是自家祖屋,平时他自是多加关注,并没有见有此时闭门的情形。
是出什么事了吗?莫不是知道自己要来,特意用此种方式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设想着陈庭轩摇摇头,四叔公恐怕没有这样料事如神。
因犯疑陈庭轩便往四周看了看,他因习武,眼力极好,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拴着两匹马。看着它们陈庭轩讶然地瞪大了双目,因为,这不是平常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