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珠在那里打量陈瑾瑶和陈瑾璎,这两人也早已看清了屋中情形,尤其陈瑾瑶,她向来眼尖,早一眼看到老太太的身旁,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穿绛色褙子的圆脸老妇,当即就猜到是二房的老太太了,虽说陈瑾瑶一向任性张扬,但礼数上却极为周到,和陈瑾璎一起向老太太见完礼后,一时之间见老太太没有吭声,当即向老太太微微一笑:“祖母,这想必是二房的伯祖母了?”
其实按理说,这介绍的事儿应该让老太太来做,但偏偏老太太光顾着看陈瑾瑶了,三房已是落魄了将近一年,她一直怕世事无常,将这孙女儿的气度挫磨下去。
谁想到今日一见,陈瑾瑶这一收拾竟比当日丝毫不见逊色,这很让她觉得有脸面,于是光顾着高兴了,竟将引见的事儿给忘了,此时听到陈瑾瑶提醒,当即回过神来:“可不正是。瑶儿,快来见过你二伯祖母。”
老太太说着一脸笑地看向陈瑾瑶,大概是她眼里从来没有过陈瑾璎,两个孙女儿她竟只唤了一个。陈瑾璎本来就不比陈瑾瑶胆大见过世面,老太太这一声就更让她手足无措了!一时之间竟没有跟上陈瑾瑶!
而眼看着陈瑾瑶已经当先向二老太太行了礼,陈瑾璎就更不知怎么办了!于是造成的局面就是,陈瑾瑶向二老太太行了礼,陈瑾璎却在那里傻傻站着,老太太看在眼里当时脸色就变了,她可不认为她的话有问题,只认为陈瑾璎果然上不得台面,见了客人竟连基本礼节也忘了!于是不加思索就冲她喝道:
“璎丫头,你这么大了,怎么就不懂个礼儿呢,没有看到你姐姐向你伯祖母见礼吗?这基本的礼节你都不顾,哪像个大家子出身的姑娘?”
老太太的话可说是又冷又硬,当即陈瑾璎的脸色就变得一片煞白,方才的确是她不对,可老太太不但一点儿没维护她的意思,还直接说了这么难听的话,这二房的老太太并不知是怎样的人,如果把今天她失礼的事儿传出去,她以后还如何出去见人?联想到后面的可能性,陈瑾璎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不是的,祖母……,我……我……”慌乱间陈瑾璎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只觉得如果地上有个缝就好了,那样她一定什么也不顾就躲里面藏一藏!
而她的表现让一旁的路明珠和陈庭轩也面露焦急,他们也没想到陈瑾璎会出这么大的疏漏,按理说即使是老太太没有点陈瑾璎的名字,她也应该跟着陈瑾瑶一起向二老太太行礼的,偏巧她不但迟了一步,后面也没有及时补个礼,而更糟的是,老太太的态度,这根本是将陈瑾璎更把深处推了一把,让她跌得更重了!
“老太太,其实这事儿不怪四妹,全怨我……”。危急时刻路明珠突然起身走到陈瑾璎面前,就在方才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补救的措施,虽然不太好但总能挽救一下目前的窘境。虽然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她有点儿失礼,但她认为总比让人小看陈瑾璎的好!想到这里路明珠忙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老太太,您真的没有发现,我一直把二伯祖母称为二叔祖母吗?……都怪我,竟把这长幼次序给弄乱了,因四妹心思单纯,定是没有多想,方才又见二妹称伯祖母,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怎么办好了,所以才犹豫……伯祖母,全是我失礼了,您罚我吧!“
路明珠也是突然想起来,陈老太爷这一房是三房,论起来二房自然为长,是自己一直二叔公地叫错了!这时倒正好拿来利用一下。路明珠说着拉了陈瑾璎,竟然双腿一曲,就给二房老太太跪下了!
而这一跪让其他人也都惊呆了,其实一个家族内或是亲戚间,晚辈和长辈初次见面儿,也理应行跪礼的,就像上次县令家的二少奶奶,路明珠就曾逼她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行了跪礼。
可这次本来陈家的商议是,走普通礼节,至于大礼以后再行,这样二房老太太也可省两份儿见面礼儿,可这事儿谁都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路明珠也是情急无奈,见此老太太倒是无言以对了,因为她方才出说了陈瑾璎那话后,心里也后悔了,她是看陈瑾璎不太顺眼,但也想到了这个庶出孙女儿再不好也是陈家女,若传出她的教养不好,那陈瑾瑶又会有多少脸面,只怕也会被带累。
幸好路明珠给圆了回来!这下不但老太太心中暗暗念佛,就连二老太太也是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其实方才陈瑾璎没有跟着行礼她挺奇怪的,但若没有陈老太太的话,她也就装糊涂了,倒没想到路明珠给解了围,见状她眼珠一转干脆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竟亲自把陈瑾璎扶了起来:
“我说呢,这孩子看着这么好,怎么会失礼?原来是你嫂子把你说迷糊了啊。呵呵,轩儿媳妇儿也必不是有意的,其实别说你是一个刚进门儿没多久的年轻媳妇儿会弄错,这族里人多,我也常常把辈份儿弄乱,大家又都是成日忙的,有个差错也是在所难免,赶紧起来吧,这算什么大事儿,还用行这么大的礼,真真是可怜见儿的!”
二老太太边说边笑,把两人拉起的同时,又笑呵呵地拔下头上一枝发簪,竟亲手给路明珠插到了左边发上:“前几天去我家,就想给你个见面礼儿,但你走得太急了,就今天补上吧。”
说着二老太太又笑容满面把一旁的陈瑾瑶拉了过来,连着陈瑾璎一起拉到身旁,又将两个手腕儿上的镯子都退了下来,也是亲手给二人戴上:“一点儿心意,戴着玩儿吧!”
因路明珠这一番分说,二老太太又配合,竟将陈瑾璎方才的过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而路明珠见此一颗心方放入腹内,忙真心道谢: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过伯祖母不跟我讲较。而且不但没有罚我还赏我东西。”路明珠说着带出了一脸的感激,本来这事儿就要过去了,二老太太却突然对她一笑:
“东西是赏你了,可是轩儿媳妇儿,你方才可说了,错在你由我罚,这话儿你可不能说过就忘啊。我本来还不知道罚你什么,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是想躲懒不去孟家……这可不成,我想了半天罚你轻了也不好,重了也不好,就罚你跟我跑一趟腿儿,跟我一起去孟家吧。”
二老太太说着呵呵笑着看着路明珠,虽然她是一付开玩笑的神情,可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对方开出的条件。
其实也不怪二老太太突然提这个要求,她本来也是个精明的。本来以她的想法,带三房的两个姑娘去,也没有什么,自十五那天钦差来亲自宣了陈老太爷一家无罪后,陈家众人其实又都起了巴结三房的心思,当然二房也不例外,是以路明珠一来说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早早来到三房后,却听说路明珠突然不去也就算了,竟还要带着山东任家的姑娘同去!世上本来就没有不漏风的墙,任家要将嫡出的大小姐送进三房给陈庭轩做妾的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二房老太太却觉得别扭,和其他女人一样,身为正室的她极其看不上小妾和通房,让她带着去她觉得丢面子!
本来在这时她已经不太满意了,没想到又出了陈瑾璎没有给自己行礼的事儿!虽然看出这姑娘是个老实的,二房老太太心中却是一沉,老实虽然有老实的好处,但也说明这个人不够机灵,说更难听点儿就是笨!孟府那可是官宦人家,能出席寿宴的人,自然表面上都是风风光光,可是内底里,越是权势大的,家中的事儿越多,保不齐万一碰上些什么,这个姑娘出了什么差错,她可怎么向陈家交待?
是以方才路明珠一给她赔礼,她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怎么样,轩儿媳妇儿,这事儿罚得不算重吧?”二老太太笑吟吟地道。
路明珠又能说什么,她不由看陈庭轩一眼,对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眸中的无奈却是极其真实的,他,见同母的妹妹出了这样的疏漏,估计也是愿意自己去的吧。几乎不带思索的路明珠看着二老太太就是一笑:
“伯祖母有命,我岂敢不从?那这样,给我些时间,也好让我去换身儿衣裳。”因路明珠并没打算去,所以身上穿的依旧是平时的旧衣,所谓的事急从权,路明珠既应了下来,就赶紧告退,急忙就去屋中换衣裳了!
而这突然的变故,屋中其他人倒没有什么,一直在末位坐着的紫云,却悄悄地咬住了下唇,真没想到,路明珠竟然又有机会出席孟家的寿宴了,那,又要将她至于何地?若真和陈家人同行,别人岂不说自己是妾室上赶着来扶侍正室的……,
紫云在这里暗自心思辗转,路明珠却已飞快地来到了自己的房中。“王姐姐,快帮帮我的忙,给我梳个好看点儿的发型。”那身儿衣裳王英姑在十五那天已经做好了,路明珠顾不得多说,从包袱拿出来就往身上穿,同时不忘招呼王英姑,让她赶紧给自己梳个头。
王英姑本正在一旁做针线,路明珠做衣裳还剩下点儿布料儿,她就绣了几方手帕,又做了几个荷包儿,此时见路明珠一脸焦急就挺奇怪地:“路妹妹你不是不去孟家吗?”王英姑也知道去孟家赴宴之事,本来路明珠说不去却又回来换衣裳,于是赶紧就问怎么回事儿。
路明珠没有多说,只说老太太非要她跟着去,王英姑也没有疑心,待路明珠换好衣服就开始给她梳头。不过,王英姑见识也不算多,一时也不知道梳个什么样的。
“就梳个高髻好了,反正你怎么也比我梳的强。”路明珠要求也不高,只让王英姑快点儿就行。王英姑本就是个爽快性子,当即就梳了个桃心髻。
路明珠从铜镜里一照,看过后就笑了:“王姐姐你还谦虚,这不是挺好看的吗?”王英姑在梳头方面其实挺有天份的,桃心髻她也是见过地主家的小姐梳过,没想到今日初次尝试就梳得不错,心情自然极为愉悦。
“不过,戴什么首饰呢?就戴这根金钗吗?”王英姑拿着方才二老太太给的那根儿金钗往路明珠头上比了一下,觉得这样太单调了。
路明珠也有些为难,她其实根本就不注重衣饰妆扮,不过想起既是去赴宴,如果妆扮的太寒酸也不怎么象话,何况这世上也不乏一些势力眼儿,是看人衣饰来区分贵贱的。
那该怎么办?路明珠皱眉思索着,突然看着旁边儿王英姑做了一半儿的针线活儿:“王姐姐,这样的布料还有吗?”
“倒还剩一些,怎么了?”王英姑根本不知道路明珠问这个做什么,闻言不由一怔,路明珠却只是催她快拿出来。无奈王英姑只好听她的。
路明珠飞快从那些布料中捡了一个长方形的布条儿:“王姐姐,你把这个布条儿给我缠到我发髻旁边儿吧!”
“啊?这样……行吗?”王英姑闻言却是一怔,陈庭轩买回来的布料,质地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往头上戴,真的行吗?
路明珠却浅浅一笑:“放心只管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