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着怜爱地看着紫云,后者则尤带泪痕低声泣道:“都是紫云应该做的。老太太,我并不敢怨四少奶奶。”口里说着不怨,紫云眸中的眼泪,却像不要钱似地哗哗往下淌。
这大既就是说的口不应心吧,不,应该说紫云更高杆儿,路明珠看了心中那个佩服啊,紫云的眼泪,分明就是对自己无声的控诉!
不过当自己是傻子还是哑巴啊?
两人在那里作戏给路明珠看,路明珠却眉一挑,迅速嘲讽道:“所以呢,所以我就活该被一个丫头出言侮辱?哦,是,任家是帮咱们家了,我心里也感激。可是,”
路明珠看着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老太太,都说君子施恩不图报,可是以那丫头方才的所言所行,让谁看任家都是在侍恩图报吧?反正话也是赶到这里,我就说句儿不该说的,我甚至都怀疑那丫头的举动是受主子指使的呢!毕竟一个丫头有多大的胆子?
而且说到这里,老太太,我是不会用任家提供的车马和丫头的,省得人家说我用人家的、花人家的还不知道感恩!”
路明珠说着冷笑地看着紫云,你想用钱砸陈家的人,好奠定你以后的地位,可惜啊,别人我管不着,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路明珠想毕死死盯住紫云,果然见对方眸里闪过一抹慌乱,看清后路明珠不由心一沉,本来方才她说青儿是受人指使的,是她为了打压紫云乱说的,可此时看来,还真有可能被自己歪打正着猜对了!
想清后路明珠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这紫云,还真是个不易对付的主儿!这好好的无事生非,那以后真让她来陈家,天天呆在一处儿,还不知道要着她多少的道儿呢!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路明珠因认为自己猜对了,不由就将一双眉重重拧了起来。老太太却先是一惊,不由也看了看紫云,后者却无辜的边掉泪边摇头:“四少奶奶,您这样说,让紫云就是死也无葬身之地了!”
其实紫云还真是冤枉的,方才青儿那番话还真跟她没有关系,之所以慌乱,是她想起临来之前,任云晖曾把青儿叫走了一会儿,她现在深深怀疑,青儿的话是任云晖让说的!
想到这里紫云也是暗暗叫苦:哥哥啊哥哥,我知道你疼妹妹,可后宅的争斗,不是你一个男人所了解的啊。
但紫云却能怎么说,说自己不知情?可别人要信才行啊!此时她心中辗转,话青儿已经说出去了,眼看着路明珠又步步紧逼不肯相让,她能做的,也唯有装可怜装无辜这一途了!
因三人各有思量,屋中情形一时陷入僵局,这时一直在旁边当背景的大太太突然开口了,她张口未语先笑:
“哎哟哟,看事儿怎么越说越大了呢,常言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依我说,这事儿今天就这样揭过去吧,紫云丫头也别一直哭了,轩儿媳妇儿也消消气儿——的确是那个青儿不懂事惹了你,可紫云方才也打她骂她了啊,你是陈家的孙媳妇儿,以你的地位,怎么能认真跟一个丫头置气呢,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听我的,大家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大太太说着走过来,一手拉着紫云,一手拉着路明珠,大有让两人当堂和解的意思,而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哪怕青儿真是紫云教唆的呢,这事儿也不宜再深究了,再说方才青儿嘲讽路明珠的话,她听着也很解气呢,于是忙接过大太太的话茬儿:
“正是呢,还是大太太旁观者清,大家以后要做一家人的,舌头还常和牙打架呢,何况各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我看根本就不是一件大事!”
老太太说着看向路明珠:“不过轩儿媳妇儿,这事儿揭过不提,方才你说的绝不用紫云提供的车马和丫头,这就不对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说紫云为咱们家分忧了,就是因为她时时处处为陈家着想了,陈家的面子必须要顾!
不过你放心,紫云丫头是个懂事的,就算用了她家的,她也不会想着压你一头的,毕竟你是正妻,日后进门儿她也必会敬你、重你!”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着,她认为这番话自己说的很到位,任路明珠再刁钻也绝挑不出理儿了,然而没想到路明珠却频频摇着头,竟再度说出一番言辞来:
“老太太,陈家现今是什么情形,谁不知道?前一阵儿尚且连饭都吃不饱,又从哪得来的丫头车马?老太太您口口声声说面子面子,就不怕别人笑咱们家打肿脸充胖子吗?”,路明珠也是一脸凝重地叹着气道。她想好了,反正就算老太太说出花儿来,她也不沾任家的半点便宜!
而老太太见路明珠油盐不进,顿时就恼了,突然就喊着道:“哼,那天钦差来传旨,紫云已经算过了明路儿了,是怎么都跑不了要当小四儿的妾室了!小四儿媳妇儿,你当那钦差是傻的吗?回去肯定会把此事给皇上、太后都说了,这事儿如果朝庭认可,其他人敢在背后乱说吗?!”
老太太见路明珠不上套,当即声色俱厉地对她一顿呵斥,路明珠却不动如松,淡声道:
“随老太太怎么说吧,别人我是管不了,单论我自己,可做不到心安理得花一个没过门儿的妾室家的钱儿!
就像您说的,任家姑娘的确是在钦差那里挂了号儿了,可那又怎样?反正那天我当着钦差的面儿也喊了也闹了,他们也认为我是个妒妇了,本来名声已经不太好了。我会多不要脸,突然又穿着任家给的衣服、施舍的首饰,坐着他们家的车马就那样去别人面前晃悠啊?
再退一万步,咱陈家的确缺丫头、缺车马,那就算借也是找族里借吧,族长家可早跟我们开始来往了!别说族长人不错,单凭陈湘和我相公交好,也不会不借吧?我可不想让别人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为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就把自己的相公给卖了,我还要脸呢!”
路明珠故作一脸嫉妒地说着,老太太的脸却骤然红得跟猪肝儿差不多,同时手也气得直哆嗦,突然就嚷道:“路氏你放肆!”
因为路明珠说中了她的心事,老太太当即一付急火攻心的模样,路明珠却故作一脸懵懂:“老太太,我在说我自己呢,老太太何故要骂我?”
简单地一句话,又将老太太堵得无言以对,半晌老太太强吞一口老血,现在她也觉出来了,若凭打嘴仗,自己加上紫云和大太太,只怕也不是路明珠的对手,不过想到自己是长辈,她的腰就又挺了起来,不由老太太恶狠狠笑道:
“行啊,既然你这么以清高自许,干脆路氏你就不要去了!”
老太太说着解气地看着路明珠。她心道,反正二房老太太已经同意带陈瑾瑶姐妹去了,那有没有路明珠还真没啥,只不过不好向陈老太爷交代就是了!
其实老太太这样说,也是为了吓唬路明珠,在她的认知里,路明珠既好出风头又好名利,听说不让去了一定会服软。
没想到路明珠听到后脸色竟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这样吗,太好了,我这几天正好不舒服呢,那我正好在家歇一天。既如此我就告退了。”
路明珠说毕向老太太和大太太行了个礼,大摇大摆就出去了。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倒把老太太气个倒仰,但一时也拉不下脸再把路明珠叫回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掉。
“她不去也好,就这跟谁都处不好的性子,去了倒让人操心儿呢。”
大太太见事儿不好忙陪着笑,老太太脸色这才好转了。没想到紫云顿了一下:“老太太,其实那天我也去,您放心,我会照顾两位姑娘的。”不同于老太太的骑虎难下,紫云是真心的高兴,她也的确收到了请贴,不过却是孟家托县令家的二少奶奶派人送来的。正是派来的小丫头告诉紫云,陈家也会去,是以任家早做好了车马丫头的准备。
而此时一听路明珠不去了,紫云简直乐得差点儿飞起来,她现在正愁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是陈庭轩的妾,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领着陈家两位姑娘去,这就是把自己身上打下了陈家的烙印啊!欣喜中紫云当即就揽下了这个买卖儿。
而陈老太太一听,顿时又高兴起来,原来在太傅府,她就特别关注陈庭轩房中的事。自然知道紫云是个心大的丫头,不过让她看,紫云虽有野心,但还算知礼。何况此时她的身份儿早变了,出身山东任家的千金小姐,这样的人肯给陈家做妾,无疑是抬高了陈家的身份儿!当即点点头:“有你,可比路氏妥当多了,她哪懂和官宦之家的往来应酬!”
不提老太太在那里暗暗高兴,路明珠本想去房里歇会儿,但怕打扰了王英姑做衣服,本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没想到迎面碰上陈庭轩回来了。
“相公,你吃过饭了吗?”路明珠忙迎上前问。
陈庭轩也没想到回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路明珠,登时就笑了起来:“嗯。”虽没有多说,但眸内的欢欣却是发自内心的。
“事儿都办妥当了?”路明珠自然也高兴,忙又问。刘妈的事儿她还真挺好奇的,便拐弯磨角问道。
“是祖父的关系,很顺利。”陈庭轩又答。
“那刘妈的伤?”刘妈除了精神异常,身上也有伤,其码断了一条腿,还有她自己咬胳膊的伤,当时路明珠好心,给她留了消炎药,但不知现在如何了。
“放心,身上的伤狱医已经给她看了。”陈庭轩却只简短回答了两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