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轩越墙进到后院时,看到路明珠正站到一张凳子上往一张厚重的长木桌子上爬,如果只有路明珠一个在,他肯定一个箭步就把路明珠抱下来了。在他看来,路明珠就是再有急事儿,做为一个女子也不能攀墙出去。因为那样的话,一旦被陈家其他人知道,路明珠这污点儿就要背一辈子了!但因还有一个王英姑也在,他就觉得这样做不够庄重,因而就换了一种方式,用语言来告诉这两人自己看到她们的所为了!
说起来陈庭轩说话时是尽量压低声音的,但就是这么巧,他开口时路明珠刚刚爬上那桌子,路明珠本来的打算是,一爬上桌子就让王英姑把方才那个凳子递给她,不然只一张桌子她可够不着墙头儿,但没想到刚要回身,身后突然出现了第三人的声音,
“啊,是谁?”人在紧张关口儿,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声音熟不熟,下意识路明珠就颤声喝问了一句儿,而随着这问话她飞快转过身去,她想好了,如果真是贼人的话,就居高临下飞身送出一脚,再或者狠一些,把凳子抢到手儿砸过去……管把人打伤还是打残呢,大晚上突然出现的人,哪能是好人!
路明珠的想法只是瞬间,但所谓的相由心生,喝问时一转身,陈庭轩看得清清楚楚,路明珠的眉眼儿都竖起来了,竟看起来很凶……
不过很快路明珠就知道自己多想了,只一眼她就看出月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陈庭轩!
见状路明珠倒怔住了,好好的陈庭轩来后院儿做什么?因总的来说路明珠胆子比较大,是而虽然被吓了一跳,神情相对是镇定的,及等看清是陈庭轩,神情就更是一松,刚要质问,你好好儿的来吓我们做什么,只是还没开口呢,突然感觉踩着的桌子剧烈地晃动起来,
原来是王英姑。她从听到凭空出现的声音时,整个身子就僵住了,就是说吓得她连话都没法儿说了、更不敢回头。但因她是给路明珠扶桌椅的,是而手还牢牢抓着那张桌子……而从桌子的晃动程度,就知道她有多怕了!
见状陈庭轩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将那桌子稳住了,“快下来。”陈庭轩沉声道。
这后院儿因常年不住人,墙边儿生着杂草,因而桌子放的不够平稳,他怕路明珠被王英姑晃下来。
而路明珠只横了他一眼,就低头去安抚王英姑了:
“王姐姐,没事儿啊,你别怕,是陈庭轩。”路明珠赶紧道。从那天藏粮之后,路明珠只要背着人,已经开始直呼陈庭轩的名字了,接着又沉着脸面对这‘不素之客’:“看你,把王姐姐吓成什么了!”
说着话路明珠赶紧从桌子上又踩着凳子下来,路明珠不是傻的,陈庭轩一来,自己的翻墙头儿计划只怕不能成行了。一落地她就顺手儿揽住王英姑的肩:“姐姐是不是又认为是‘鬼’啊?”从打周宅回来后,路明珠就知道看着挺爽利的王英姑原来是怕鬼的,而在方才用完晚饭两人回后院儿时,王英姑就一路儿攥着她的手,加上方才路明珠又刚刚提了这里距离“周宅”近,那王英姑被吓也就不难理解了。
闻言王英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没事儿。”其实等她反应出来是陈庭轩时,已经恢复大半儿了,就是脸色还有些白。
只是陈庭轩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先对王英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皱眉看向一旁路明珠:
“你有什么急事非要去翻墙头儿,先不说万一失足摔伤会受罪,到底是晚上,你见谁家一个女人独自出门儿的?再说了如果这事儿被家里其他人知道,她们……”陈庭轩想说陈家其他人不定说什么难听话呢,
陈庭轩其实听到路明珠要去急着买药了,但为何这么急他却完全不知情,因而才有此一问,只是没想到还没说完呢,路明珠突然一声冷笑:
“如果不是你们家的人爱闲着没事儿找事儿,我至于爬墙头吗?哼,只会来说我,其他人怎么不见你说?再说了,我还想问你呢,陈庭轩,你翻墙进来就对了吗?”
路明珠说着冷冷地瞅住陈庭轩,倒把后者问的一愣,但很快他一皱眉:“我跟你的情形怎能一样,我……是来找你说点儿事,无意间听到你要翻墙出去的事的,一时心急就进来了,但你不一样,你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路明珠最不愿意听旁人说女人怎么怎么了,于是眼一瞪:“合着什么规矩都是给女人定的,男人作奸犯科,行为不轨就没事儿?”
路明珠回嘴很快,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就是在现代社会,女人相比男人也不完全公平,再说抛开这点儿不谈,在体质上女生的确是处在弱势,因而走夜路什么的女人还真容易出事儿,不过她不知为何见不得陈庭轩这样说。
陈庭轩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话说僵了,内心就有些后悔失言了,心道还不如直接问路明珠碰到什么急事儿了呢,但因他后悔只在内心,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倒让一旁已完全恢复的王英姑心中大急,她不明白这几天路明珠夫妻为何一说话就像要吵起来,陈庭轩可是眼看要上战场了!而且明明两人都很关心对方,比如路明珠方才不顾危险非要连夜买药就是为了陈庭轩……
想到这里王英姑有了一个决定,她斟酌了一番突然插话:“妹妹,其实陈公子只是担心你出事儿才这么说的,既如此你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吧,还有四公子,明珠急着出门儿其实是为了你……”
王英姑说着看定陈庭轩,果然后者一怔就看了过来:“王姑娘的意思是?”
见王英姑愿意说,陈庭轩果断放弃和路明珠的交流,而且从听到那“为了你”三个字儿后,他就不知怎么心中一阵激动,因而连忙追问。
谁知路明珠飞快截住王英姑:
“王姐姐,你怎么说谎呢,谁说我是为了陈庭轩了,陈四公子这么能干哪需要其他人做援手啊,再说我说的很清楚吧,我去买药是为了西北军,或者说,是为了整个大梁……王姐姐你能不能不要断章取义、强行脑补这么多啊!”
若搁以往,路明珠这样说,王英姑肯定就不往下说了,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坚持,看着陈庭轩她继续道:
“陈公子,是这样的,路妹妹说,你去西北肩负着重任,要说服陈大将军原来的旧部联合起来一心对抗外敌……只是这一去,虽有原来陈大将军积攒下的威名,但人心难测,为防意外路妹妹打算让你带一些有份量的东西前去,
路妹妹想给西北准备一些止血药粉,但是呢,她原来外祖父留下的已经只剩几瓶了,肯定不够,她就想自己“研制”出来一批,让您带去西北,那样万一有些将领不看陈大将军的面子,也会高看你一眼,从而能早日劝服他们……可是,做这药粉路妹妹也没有把握,因为她外祖父并没有留下药方来,是以路妹妹想连夜出去,买些草药来试一试……”
王英姑低声说着,陈庭轩内心却如退潮江水一般奔腾起来,他看着路明珠眸子比天上最亮的星星还要亮:“明珠,谢谢你。”
陈庭轩这时内心又感动又是欣慰,但更多的是从来没有过的甜蜜,路明珠如果心中没有自己,哪会想这么多,而且他想了想,路明珠的法子真的极好,西北军虽有军医,但很多时候根本不够用,药也有,但哪种也没有路明珠那药粉的神奇功效,因而很多受伤的将士要么草草包扎一番忍痛靠自己恢复,要么就眼睁睁看着人疼晕,甚至疼死!
是而陈庭轩感念路明珠之余,欣喜也是真的,如果这份礼物真能“研制”成功,路明珠的所为绝对不亚于最有谋略的将领,那是大功!
“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了啊,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整个大梁,”谁知正想着呢,却听路明珠提高声音道。
“我明白,所以你才要翻墙出去。”这次换陈庭轩截住她的话:“不过明珠,那是我不知道的情形下,现时我成了知情者,让我去药铺好了,这样,你需要抓什么药,就写成单子给了我。”
这样吗?如果有人肯帮忙,路明珠自是同意,好在这后院儿房内也有纸笔,路明珠情知时间最宝贵,因为怎么说呢,她是想研究出一种像云南白药一样既方便、价格又不高的止血药品来,只是可惜的是,云南白药的特殊性和贡献、早让国家医药管理局将其配方、工艺列入为国家绝密,是而路明珠苦思了一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还是她突然想起她一个学中药药理的同学当年做的一年事儿来,那同学当时已经读博了,一天来找她突然说起一件事,说美国发表声明,称他们国家研制出云南白药的药方了,并且在美国售出时贴了成分表,同学对此很是气愤,说美国人无耻,但因同学还是个学术怀疑派,就决定按那配方研制一番,想让路明珠帮忙,
路明珠也是个有爱国心的,当时就满口答应了,最后倒是配成药粉了,但功效如何,路明珠还真不知道,只因那同学研制好就回他自己学校了,但后来路明珠也侧面听说一向活跃的同学在那段时间消沉了很久。
虽不知原因,路明珠不免想,莫非,那药方真的和云南白药差不多?
正是想到这里路明珠才决定自己也学那同学试一试,好在当时她跟着帮忙了,同学当时用到的各种配料她都知道。因而一听陈庭轩提议就答应了,不过她冷哼着重申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可是为了西北军为了大梁。”
“好,我们都是为了西北为了大梁。”陈庭轩拿着写好的药品清单,深深看了路明珠一眼就出发了,自然也是从墙头儿过,只是他站到墙头儿上时,路明珠突然追出来:“让药铺把那些草药都抹成药粉,越细越好。”
“好。”再看路明珠一眼,陈庭轩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