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一路从房间门口蜿蜒到大门口,宋挽卿一步一步走得小心,两边的丫鬟一路撒着花瓣,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她透过轻薄的喜帕看到身着红衣的顾修就站在不远处,见她过来,笑着朝她伸出了手。那一眼,宋挽卿觉得毕生难忘。仿若所有人都成了背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朝她伸出手,她慢慢地走向他,每一步都是一个誓言,每一步都是一种坚定。
顾修牵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宋挽卿被他抱上了花轿。
说好的八抬大轿,说好的明媒正娶,顾修说过的那些都没有食言,他要让宋挽卿堂堂正正地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宋挽卿坐在花轿上有些晕眩,在如玉的起轿声中,迎亲队伍开始回顾府。一路鞭炮声声,顾修坐在马上意气风发,抬手朝百姓回礼。
人群里,有人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面目表情,他察觉得往人群里看去,却只见涌动的人群,不见任何其他,他又扯着笑继续回礼。
如玉跟逸笙也骑着马跟在身后,样子倒比顾修这个新郎官还得意。“你说以后夫人会不会跟主子一起折腾我们?”
“主子公私分明。”逸笙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再笑得开怀一点,主子一个人都能折腾死你。”
如玉忙闭上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开心嘛,终于把主子给嫁出去了。”
“……”
队伍浩浩荡荡到了顾府门口,顾修下马将宋挽卿从花轿里迎出来,一把将她横抱起,慢慢地从门口走进去。
“放我下来,太多人了。”
“别动,这是我们这边的迎亲习俗。”顾修一脸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宋挽卿,小声说道。
果然,宋挽卿就不再挣扎,坦然地躺在他的怀里,她抬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含情脉脉,嘴角那抹笑清晰而动人。
“别看了,我怕我忍不住吻你。”
宋挽卿脸上一红,忙收回目光,手一拳打在顾修的胸口,娇嗔道,“能不能正经点。”
“一向正经。”
说话间,顾修已经抱着宋挽卿进了大厅,他将她放下来,立马跪了下来,宋挽卿也跟着跪下,高堂上坐着顾良渠,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看似慈祥。
俩人行了跪拜礼,一声入洞房,众人又欢呼起来,在嬉闹声中,宋挽卿被人拥着回了房间。喜宴开始,众人纷纷入座,其中也有低调行事的公子衍,他坐下后首先到了杯酒一饮而尽,想暖一暖心头泛起的凉意。
“很美,真美……”他一边喝一边嘀咕,苦涩的笑在嘴边渐渐消失。
顾修被拉着灌酒,这喜宴上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是冲着他来的,各自的势力,若是能拉拢一个将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他就是个人精,别看平日里不涉做官之道,但打起马虎眼来也是游刃有余的。
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客人散得散,睡得睡,喧闹声也渐渐散去,红色的灯笼一盏盏的被点了起来,院内依旧透亮。
公子衍此时已经喝的有些迷糊了,拉着顾修,喋喋不休地嘱咐着,就像是自己嫁女儿一样,“……我告诉你,若是你欺负了她,我定把她带到楚西去……我就是她娘家人……顾修,你若是不好好珍惜她,我就……”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撞翻的酒瓶摔了一地,酒水洒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派人送他回驿馆去。”
“是。”
送走了客人,顾修整了整衣衫,准备进新房去看宋挽卿,其实从一开始心里就很焦急,本想抽空去看一看,却硬是被他们拖着喝酒,如今总算清闲了。
新房里烛火摇曳,顾修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看见她坐在床边,正静静地等着他。一旁侍候的丫鬟见他进来,便行礼退出了门外。
“卿儿,让你久等了。”顾修笑着上前,伸手将她头上的喜帕取了下来,娇羞的女子含情带怯,正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看到的却是一张震惊的脸,“怎么是你?”他的声音满是怒意,眼里更是烈火滚滚。
“修哥哥,是乐煦啊,是你的乐煦啊!”乐煦被他的话惊到,却还是奋不顾身地抱住顾修,“今后,乐煦就是修哥哥的妻子了,修哥哥哪儿都不要去!”
“如玉!逸笙!”顾修一把甩开乐煦,将她甩到了床上,他看也不去看他,厉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如玉从门外跌跌撞撞得进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角还流着血,一进门便立马跪倒在地,“主子,有人将夫人劫走了。”
“逸笙呢?”
“追出去了。”如玉垂着头,他能感受到顾修的怒火,“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赐死。”
顾修红着眼,一掌拍在茶桌上,桌子立马变得支离破碎,“顾良渠!”他咬牙切齿地喊着,正准备夺门而出,却被乐煦跪着抱住了大腿。
“修哥哥,你不能去,现在乐煦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要抛弃乐煦。”乐煦哭得声嘶力竭,原本来府上参加喜宴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顾修就是要娶宋挽卿为妻了。可后来进了府,不过喝了杯茶就没了意识,醒来就已经坐在这婚房里了,还穿着白日里宋挽卿穿的那套嫁衣。
霜儿跟她说,若是要嫁给顾修,就在这里乖乖的等着,她信了,也做了。可等来的不是含情脉脉地他,而是一眼就想把她杀死的他。
“把公主安全送回宫中。”顾修说着一把拉开乐煦,甩到了一边,“记住,你不会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卿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乐煦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如玉起身看了眼地上的乐煦,只觉得厌恶跟恶心,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却没有这一次感觉强烈。他本以为只是派人劫走了宋挽卿,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安排,“公主,该回宫了。”
街道上,万家灯火灭去,夜色昏暗,凉风已然骤起。
顾修一路翻跃,随着逸笙沿途留下的踪迹追赶,最后却看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他。“逸笙!”他纵身跃到他的身边,扶起他探了探鼻息,幸亏还有气息,“怎么样?”
“……对不起,主子……我没能把夫人救回来……他们……他们往城外的方向……跑了……”逸笙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嘴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来,那样子看着着实心惊。
“有发现他们是什么人吗?”
逸笙回忆了一下,“他们对顾府……地形十分了解……属下,属下猜想这次……事情或许跟族长……有关。”他说着痛苦地闭了闭眼,微张着嘴艰难地呼吸。
顾修已经紧缩眉头,他将逸笙从地上扶起来,“还能走吗?”
“主子别管我,赶快去救夫人!”
顾修没有理会,他将他扛到自己背上,一边走一边思绪不停,从他们入府劫走宋挽卿,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动静,如玉跟逸笙想必是遭到偷袭,又因为他们对顾府地形熟悉,一时间也难以抓住,根本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若说跟顾良渠毫无关系,他怎么也不会信的。但若说跟他有关,最有可能是唐家的人,或者说是他自己派了人,等到浅夜认祖归宗已成定局,之后他如何,跟他就毫无关系了。
“老狐狸!”顾修喊得咬牙切齿,“先送你回去养伤。”他说着将逸笙背回了顾府,一路上他已经将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越想心里越寒,越觉得对不起宋挽卿。
刚到顾府,如玉也刚回来,见顾修背着逸笙,脸色一冷,忙走上去帮忙,“主子,逸笙伤的怎么这么严重?”
“他中的暗器上有毒,先扶他进去。”顾修将逸笙交给如玉,“你盯紧顾府,有什么举动就来禀报。”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主子小心。”如玉看着他说了一句。
话分两头,宋挽卿被几名黑衣人打晕,直接扛出城外,扔在了等候已久的马车上。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她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往外看,是一片荒野,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连逃跑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宋挽卿收回手叹了口气,她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衣,无奈地靠在了马车上。
她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赶路的几日,宋挽卿时不时地问几句他们到底要把她送到哪里去,但不管她是撕喊大骂,还是软语相逼,那些人都无动于衷,只会一天三餐送到她的面前,也不管她吃还是不吃,放下就走,不说一句废话。他们也不轻易靠近宋挽卿,就完全把她隔离起来一样。
宋挽卿绝了两天的食,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第三天就正常进食了,总归得先活着,不然都等不到顾修来救她,就先饿死了。
日夜兼程,宋挽卿一直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了,再往后的路她就一点点熟悉起来,那是去新州的路,她也曾走过,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把她带到新州,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能趁机逃走,毕竟新州还有梁烨可以依靠。
但是没能如她所愿,那些人根本没有带她进新州城的意思,而是转弯入了郊外的密林。
宋挽卿直起身子,一把扯开帘子喊道,“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越是往密林里走,她就越觉得心里不安,那分明是之前赶往美人谷的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依旧是无人回应,她就有些怒了,纵身想从马车上跳下去,却被赶马的人一掌拍回了马车里,她吃痛地爬起来,心中懊恼,如今武功全是,竟然连这么轻轻一掌都受不住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只能乖乖地瘫坐在马车里。
马车四面都有人守着,赶马就坐了两个,宋挽卿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她只能被他们任由带去目的地,即使那里可能有去无回。
林间的篝火点了通亮,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入了夜,温度就骤然变冷,宋挽卿坐在马车上冷得蜷缩在角落,她呼出了几口浊气,忍不住搓了搓手。
帘子忽然被人猛然掀开,她抬眼看去,看见一个老者正站在外面,她眯了眯眼,适应外面投进来的光亮,却猛然睁大了双眼,她从马车上缓缓直起了身子,惊诧道:“唐家家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挽卿?”唐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竟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点着头笑道。“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