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见唐栗说话滴水不漏,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再多言,将人送到了殿前。“郡主,咱家就送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就得您自己走了。”
对于这句话,唐栗知道,其中是很有深意的。对着孙公公点了点头,“多谢公公了,这路上有您陪着,我到底安心不少。”
“郡主是聪明人,咱家喜欢。不过聪明人也得少说话,多做事不是。”孙公公向后退了一步。“咱家告辞。”
低眉顺眼的模样,简直叫人挑不出一处错误,唐栗微微一笑,踏上了通往大殿的台阶。每上一大截台阶都显得庄严沉重,宫内侍卫也不停地向上通告‘德安郡主到——’
战王来的早些,就等在大殿的门前台阶处,唐栗与孙公公的互动,他是看在眼里的。看到唐栗向上走,就一步步向下去迎唐栗。
“你怎么在这里?”唐栗看见战王走向自己有些吃惊,台阶过于长,让来了月事的唐栗走的腿肚子抽筋。“快扶我一下。”
战王虚扶了一下,唐栗正好摸上了战王的衣袖,冰凉一片。“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是,“你与那孙富贵说了些什么?”
“不过闲聊几句,提点我要少说话。”唐栗在战王的虚扶之下,一步步往上走。“这台阶这般长,你们上朝岂不是很锻炼身体。这怎么说也得走两刻钟呀。真是费时又费力。”四处打量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说,“不过,下面我说的这件事,你可能会更感兴趣。”
“哦?”战王挑眉,看了看唐栗。
“我回府之后叫春桃去打探消息,天牢被劫,逃走了大批犯人,不过,西紫陵死在了天牢。”
“又是她?”战王敛眉。
“这件事我也觉得蹊跷,我与她刚交过手,她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天牢?”唐栗压低声音,“更何况,我们交手时,我用剑划伤了她胳膊手臂,甚至后背。但是春桃仔细观察了,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其余外伤一概没有。而且西紫陵的脸上确实有‘囚’字。和我见到的除了衣服之外,都一样。”
战王点了点头,“先不要声张。魔王殿邪性得很。刚才皇帝召集了几个人,大概是要彻查魔王殿。”
“早就应该彻查了。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唐栗撇了撇嘴。“是不是要你去追拿逃犯?”
“话虽未明说,可里外里是有这个意思的。毕竟咱们谁都没在当场,传出的消息准不准确还不可知。”说着,战王勾起一丝冷笑。
皇帝在文武百官到齐之后,大发雷霆。唐栗因为品阶的问题,站在第二排,与战王等几个王爷、世子并肩。第一排站的是几个皇子和婉清公主。
“朕就想问问,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区区的华强,能让他逃走?京兆尹,你给朕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奏折直接被皇帝摔在龙案上。
京兆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臣接到报案,就直接带人赶过去。不过来往的百姓十分混乱,臣等寸步难行呀。”
“借口,统统都是借口……”皇帝之后又对几个监斩官一一训斥,足足一个时辰,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唐栗对于皇帝的雷霆之怒不感兴趣,低眉顺眼看着脚尖。因为身体的缘故,实在有些站不稳。战王向后侧了侧身,正好可以让唐栗将重心放在他的身上,唐栗也没有矫情。
“臣以为,魔王殿是一个江湖组织不足为惧,我大魏百年江山,兵马富足,只要派兵,必能将贼寇捉拿归案。”
“荒唐,此次事件一看就知,魔王殿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定不是普通草莽那般简单。且训练有素,行动能力极强……”
“张大人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大魏泱泱大国,岂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
文武百官七嘴八舌的争辩魔王殿的事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气的满面的猪肝色,就在这时贯西大将军从右列走出,“皇上,臣有事启奏。”
“讲。”皇帝根本没有好脸色,对于贯西大将军一家,原本是很器重的,因为拓北将军府与战王手里握了大魏近一半的军权。拉拢住贯西大将军,就表示皇帝也有一半的军权在手。
可是,偏偏西紫陵在太后寿宴,行刺太后亲封的郡主,行刺时用的匕首还浸了毒。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直接可以说是两人之间的矛盾。可偏偏太医治不了,太后抓住这一点,直接向皇帝要说法。
皇帝对于贯西大将军家惹下的祸端很是头疼,只能按照太后的意思,将西紫陵打入天牢。今后若是再亲近贯西大将军一家,那会有很多人嚼舌根的。
贯西大将军一届武将,本就粗线条,根本没有觉得皇帝对他有何意见。上前一步,抱拳施礼。“启奏陛下,臣的小女儿,紫陵在今日的天牢被劫时,挺身而出,但因为势单力薄,已经被害……请皇上体恤,为紫陵正名。”其中的细节说的天花乱坠,一看就是先前做好了安排的。
“你说,咱们要不要阻止一下?”唐栗悄悄问着战王。
战王摇了摇头,“不必,只有顺理成章,咱们才能去看这其中的蹊跷。你忘了,孙富贵提点你什么了?‘聪明人要少说话’。不过这贯西将军的话说的可真是时候。”
皇上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贯西大将军,你可真是大魏的好将军,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你却一心想着你的女儿。”
贯西大将军知道自己的时机不对,也忽觉皇帝对自己有些疏远,赶忙跪下。“臣只是爱女心切。希望皇上体谅。”
“体谅?朕体谅你,谁体谅朕?你们一帮老臣在下面争辩这么久,可有什么结果?让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居然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抓不到。朕要你们何用?”这话说的极重,群臣纷纷低下头一言不发。
左丞相颤颤巍巍的出了列。“臣以为,乱党不得不抓。可眼下如是派出军队前去,只道是咱们怕了他们,不如派德安郡主前去调查。一来德安郡主深的将军府教养,武艺超群,定能将魔王殿余孽绳之以法。二来,德安郡主是个闲职,刚才大家也分析出来,魔王殿训练有素,最后即便没有将乱党捉拿,也只能说郡主年幼,能力不济。不损大魏的国威。”
这话一出,唐栗直接笑出了声,用胳膊肘怼了战王一下。“呵,瞧瞧,你那孙丈人,开始对我不依不饶了。都是你惹的祸。”
战王也皱了眉头,这左丞相确实有些不知好歹,可他这么做,怕也是受了太后的意。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不痛快,想要上前反驳。
唐栗拉住战王的袖子,自己出列到近前,径直跪下。“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向底下跪着的女子,心下暗叹,不愧是栗玲珑的女儿,长得也这般出色。即便是跪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可也是耳聪目明的人。“起来吧。这般年纪就让你做了郡主,到底是难为了你。”
唐栗接到命令后,按照宫礼起身,丝毫错误都挑不出。“臣感谢天恩还来不及,哪里是难为。”继而转头看向左丞相,“只是臣素来听闻左丞相的孙女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长相标致不说,而且才华过人。臣就想替皇上问问左丞相,为何不举荐您的亲孙女,反而将这样的美差让与本郡主呢?”
左丞相已经听闻好多唐栗的事迹,可是还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这般大胆,在朝堂之上说话不禁面不改色,而且慢条斯理,逻辑清晰。若是别人听了这件事,怕是早就乐开花,这个女子倒是一语中的听出了其中的门道,而且丝毫不给他老人家留一丝面子。“郡主对傲萱实在是谬赞了,她没有您说的那么好。而且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不曾抛头露面。”
这话一出口,战王心里的愤怒值已经上升。唐栗却抢先笑着说道,“左丞相这是在训斥本郡主不守规格礼仪呀,这抛头露面的话说的可是有些难听。您既觉得我这般不好,不如回禀皇上,撤了我的郡主之位。我好还落得清闲。”转头看向皇帝,“皇上臣女才疏学浅,当不得这德安郡主,还请皇上圣明,撤了臣的职位。让有能力的来做吧。抛头露面恐丢了大魏的脸,谁爱做这郡主谁做,我到想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到了年纪直接嫁出去,省得留在家里没人要的好。若真的到时没人要了,我情愿进了道观剃发做姑子,也不碍某些人的眼。”
皇帝忽觉眼前之人不是刚封没几个月的德安郡主,倒是像当年的栗玲珑。也是这般倔强跪在自己面前‘皇上,你是皇上,更是我的哥哥,在臣女心中您永远是哥哥。您若逼我入宫,我情愿现在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