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唐栗眼珠子转了转故作惊讶,原来是“薛家的嫂子,失敬失敬。”
一个嫂子让太后与周傲宣都愣住,只觉得莫不是这德安郡主发烧烧坏了脑子,怎么分不清四五到六,全然听不懂人话,可是看着稳稳端起茶杯颔首喝茶的唐栗,两人豁然开朗,那里是什么不记得,不过是为了挖苦罢了,原本还能盯着祖父的光环,如今却被比作夏贵妃那骚贱货。周傲宣怎么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一直在自己的年龄上做文章,只是在言明自己配不得战王罢了。
太后本就希望鱼肉熊掌都兼得,如今看到唐栗这般架势,忽觉得唐栗好似出了对着自己有些不恭敬之外,是当得起事情的人。当即闭了口不再插言只作壁上观。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伤了的那个就为侧妃,胜了的便做正妃,两全其美。也只有这样的女子争斗,才不能影响璟儿的心智,否则自己的璟儿还不知道要为那唐栗做多少愚蠢的事情呢。
“郡主言笑了,我不过是左丞相的孙女罢了。”周傲宣平静过后依旧是那副宛若泰山的沉静。
唐栗当即撇了撇嘴。“哦?本宫怎么不知薛丞相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孙女?且看姐姐这周身的气派,本宫以为是薛兄背着家里贤妻偷食,或者是太后娘娘牵的绳呢。”唐栗早就瞧出了太后的意思,想隔岸观火?呵,三年前的事情今日便做个了断吧,总归自己不想空手而归。自己要让太后知道,如今这左丞相薛锳虽说是太子那边的人,可是和自己交情却很深。不管是以后魏十四登基还是阿璟,薛锳都可以为咱们所用。如今便是皇太子被禁足东宫,可是依旧能掌控大半朝堂,只因有薛锳一人。文有薛锳武有阿璟,这天下何愁不是慕容一族的天下。
唐栗的话说的虽拐弯抹角,可是太后听懂还是不在话下。若是懂事,自己不介意留她周傲宣一个全尸。“可本宫又是一想,薛兄贵为当朝左丞相,自是人品相貌都是出挑的,否则怎么能成为太子的座上宾?想来做不出这丢人的事情。”
周傲宣自幼学习的礼教,都是以德行为先,世代的书香门第又无法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爆发如市井泼妇状,如今对于唐栗的指桑骂槐只能咬碎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咽。自出生到刚刚,还没有人说过自己德行有缺的。面如猪肝色,却只能保持面上的微笑。“德安郡主从大梁回来倒是修了好德行,就是不知德安郡主每日里都接触的什么人?”
唐栗微微一愣,这便受不住了?“姐姐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无知了,本宫如今回来的消息自传出来到现在,怎么来算也有月余。您居于太后这里竟是不知?”这一招的挑拨离间使得是如火纯青,太后当即撂下了脸色,“哀家倒是忘了傲宣了?哀家明明记得这消息是十四皇子传出的,如今怎么还埋怨上哀家了?”
周傲宣面如土灰,赶紧跪下,“太后明鉴,臣女不曾说过这话呀,分明是……”说到这里,周傲宣顿了顿,赶紧磕头道,“是臣女的错,臣女甘愿受罚。”一个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唐栗装作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品茶,心道,果然是周丞相那老东西调教出来的,七巧玲珑心称赞她,实不为过。当年自己输得很惨,也算不得委屈。
看着太后怒火中天,实实在在责罚了周傲宣一番,消了一大半的火气之后,唐栗才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太后息怒,臣对于太后的恩赐感激涕零,今日带来了自己酿造的上等蛇酒。这酒与太医院那些太医酿造的不同,虽也有名贵药材,可是泡酒的不是蛇皮,是真真正正的青蛇。如今一晃十年有余,这青蛇倒是还活泛的很。”唐栗侧颜往后斜了一眼,春桃赶紧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恭敬地取出提前准备出的酒壶。
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少听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家伙议论德安郡主是个酿酒的好手,尤其是一盏蛇酒救了户部侍郎老爹的事情更是耳熟能详。“这壶内可有蛇?”
唐栗笑了笑,“自是没有,太后放心饮用便可。此酒虽不是长命百岁的仙酿,可是强身健体的功效还是有的。”看着平溪嬷嬷斟出一口的量,唐栗解释道,“每天一口,精神抖擞。”太后见唐栗如此恭维自己,笑着喝下了第一口。本来还有些嗔怒唐栗的不懂事,如今也随着佳酿下肚消失殆尽。眼见太后啧了啧舌,显然对于其中的甘甜很是上口。平溪嬷嬷便又斟酒一杯递了过去。“一天两口,百病没有。”
太后听后哈哈大笑。“赏——”这一个赏不要紧,在平溪嬷嬷的眼色示意下,宫女抬上了苏锦八匹,皆是正红的颜色,头面三套,其中一副是振翅欲飞的凤冠,其中的寓意十分明显,唐栗赶紧谢恩。却在太后还有再饮第三杯的时候,唐栗出声制止。“太后,酒虽好酒,但还是不要贪杯的好。”
太后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盅不舍得放下,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到了桌案上,这次的瓷器碰撞声明显柔和下来。周傲宣一直跪在地上,此刻膝盖已是生疼,可是再疼也疼不过心疼。眼中的妒火越来越重,唐栗知道这是一条不会叫的狗。可是不会叫的狗就是那山中的狼。一次不能宰杀,终有一天会回来咬自己一口,甚至可以把自己咬死之后,撕的细碎。
一把刀,刀把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依照以往的性格,或许还会垂怜她一番,本着奇门的规矩,放她一马。可是想起三年前自己受的罪、遭的难,唐栗把心一横,将食盒端在手中往太后的方向而去。
“前些日子,您垂怜臣体虚,送了不少物事到将军府,如今臣也不知道如何报答,况且御赐之物怎可独享,只能将细细地将粥熬出来,虽说有些凉了,可您抬眼看上一眼,臣便算是了了这档子心意。”粥碗被平溪嬷嬷恭恭敬敬地端了出来,可还没送到太后眼前,便是直呼,“大胆”二字。
“臣惶恐,不知嬷嬷这大胆二字从何而来?”唐栗偏着头问,好似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她身上看出当年倔强的影子。
太后也愣了神,拿过去细细看了一番之后,内心明白了几分。“这粥可是御赐之物?”
唐栗点了点头,“正是。”
“嗯,哀家赐的是八宝福气粥,怕是拿错了。”将碗递给唐栗,“这米怕是贵妃要赐到东宫之物。”
唐栗赶紧诚惶诚恐的接过,“许是宫中人多手杂,检查的人疏忽了。”将食盒又递回去。“既是赐到东宫之物,本宫恰巧也是无事,替贵妃送去便是。也算是皆大欢喜。”
太后看到唐栗如此主动,心中是安慰的,看来德安郡主是知道内幕的,不惜亲自下手,也要帮慕容家除去后患。太后已经想到了如何保住唐栗的时候。周傲宣往前凑去,“臣女愿意代劳,将功赎过。”
这话一说出来,平溪嬷嬷倒吸了口冷气,太后的呼吸也是一滞。太后刚刚还在想此事有些危险,或许不急于一时。虽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可是说到底这德安郡主是璟儿的心头肉,就是再一根筋,也是疏忽不得。如今周傲宣急于表态,太后回忆了一番,当日自己也就是在气头上,所以命周傲宣去挑选贡米,这丫头莫不是有意为之?况且今日过于失态,太后已经在内心有些不待见她了。一个老姑娘,当时自己同意不过是看中了左丞相的领导能力和后台。现在看来,应该拉拢的是唐栗才对。这么一想下去,太后俨然将周傲宣看成了一颗弃子。
然而周傲宣也在赌,夏贵妃的胎儿已经成型,不日便会生产。自己虽不能要了胎儿的命,可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赐给德安郡主的头面自己不是没见过。当初太后就指着那些头面说,‘这是给璟儿大婚准备的,有了这头面,新娘一定是世上最美的王妃。’
‘王妃’这两个字多么的刺耳?本以为自己费尽心思的讨好,这精美的头面定是自己的,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已经输了一筹了,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自己没了强硬的后台,但是自己的计谋定是会成为战王的贤内助。如果此次太后放心将事情交给自己,就是还有缓机,太后也定会为自己想好退路,毕竟自己居住在永寿宫已经多年。宫中无人不知自己是太后的人。这样一想,周傲宣再次磕了头,“这次傲宣定不辱使命。”
唐栗看着周傲宣提着食盒离去的背影,以及太后与平溪嬷嬷耳语的状态,唐栗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周傲宣是做定了。这个傻子居然这般沉不住气,好在自己来前已经将其中的红花偷偷剔除,这碗粥里面的是不过是可以食用的海棠,煮的稀烂,身居后宫的人,只会捕风捉影,怎么会想到这粥根本没有问题?周傲宣不过是想到时反咬自己一口,毕竟食盒是拓北将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