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眨了眨眼,直勾勾看着大公主的眼睛,“还是说,你没能查出本宫的身份?”
这两个问题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值得大公主高兴的,没查出来,说明自己的人能力不够。自己的皇侄不说,说明是对自己这个皇姑姑心存芥蒂。单单两句话,无疑是惹怒了大公主,更是稍稍挑拨了一下两人的关系。
“好一张伶牙俐齿,难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本宫就会与太子离了心?笑话。”大公主冷哼一声,从腰间抽出了马鞭,“本宫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说着飞身冲着唐栗袭击过来。
唐栗丝毫不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在赌,赌秦枫念不念旧情,在猜,猜大梁到底有没有与大魏撕破脸的打算。果然在鞭子马上就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秦枫拦住了大公主将要做的事。
“让开,今日本宫要将这小贱人剥皮抽筋。”大公主一把推开秦枫。
唐栗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公主,本宫岂是你想剥皮抽筋就剥皮抽筋的?既然你们太子爷没有告诉你本宫的身份,本宫不妨与你说上一说。”
唐栗拿着帕子擦了擦鼻尖,“本宫乃是大魏的郡主,身下有封地的德安郡主。拓北将军府一家是本宫的外家,拓北老将军与老太君是本宫的亲外祖。安定侯府是本宫的本家,当然,我已经脱离了族谱,过继到老将军的身下。唐松初是我爹,也就是你的大驸马。估计你不会知道他是安定侯府的长房世子。我娘是栗玲珑,如今天音阁的阁主。虽说这两人与我没有什么大瓜葛,但是要是告诉你大魏的战王,是本宫的未婚夫,本宫想,你定是会后悔你刚刚的举动。”
果不其然大公主呆愣在了一旁。“你说驸马……”
“皇姑姑……”秦枫有些不忍心,想要出声安慰,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公主怒视着太子秦枫。
“本宫……本宫是怕皇姑姑伤心……所以才……”秦枫不知从哪里说起,一时间有些语塞。
“怕本宫伤心?呵呵,好一个怕本宫伤心。如今哪里是伤心的事情?现在是伤了大梁举国上下的面子啊——”说着,大公主用手掌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唐栗冷笑了一下。“你大可不必这般自责。本宫初入大梁时,全然失忆。也是最近见了大魏使臣,才记起这一切的。你们的太子还是好太子,两年来,每次见面都要对我试探一番呢。”唐栗看向太子秦枫,“普惠大师,哦不,秦枫太子,佛国寺的梨树下还埋着几坛子好酒呢,不过看这架势,你我怕是不会再有机会开坛畅饮了吧。”
秦枫眼下满满的自责,“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本宫不过是体内蛊虫发作,蛊虫取出自然就好了。这蛊虫你许是不会陌生,便是那刘太后的‘诛心’。”唐栗顿了顿,“一年前,胡绮芙替我要你心头血一碗,你可还记得?”
“心头血?”秦枫眼珠转了转,“那刺客——”
“不错,刺客是我的人。”唐栗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可惜,你自始至终对我都是利用,毫无感情。”
秦枫此刻终归是大彻大悟,噔噔蹬蹬后退了几步。“从那天起……你就……不会的。”秦枫摇摇头,“你说过要嫁到东宫的……”
“从那天起,我对你便是应付。”唐栗呵呵一笑,“秦枫,我从来没有要嫁到东宫为妃为嫔的想法。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从开始你都是对我不同的那个,我喜欢接近你,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如果后来我没有再遇见阿璟,没有记起之前的种种,呵,说这些做什么?便是没有这些事情左右,你我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秦枫整个人呆住,大公主却在一旁疯笑起来,“哈哈哈,原来,都是假的。”
“只一件事情是真的,大驸马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唐栗将自己整理好,“普惠,你比我更知道地宫里的东西是什么。你更清楚它会带来什么。你若还有那么一点菩萨心肠,你当为天下百姓想想。”
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唐栗抬眼看去,正是给自己匕首的小太监灯笼。“大公主,有人在宫外求见。”
“什么人?”大公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问道。
灯笼摇摇头,“奴才不知,只听说是个着红衣的女子。”
唐栗毫不忌讳的掐了掐左手的指节,余光中瞟见大公主正在看着自己,而秦枫则是抱着头坐在一旁。“您不用这般看着我,我若没点本事,早就死了八百来回了。宫门外这人,您倒是应该见见。”
“哼——”大公主袍袖一甩,起身离去,唐栗看着大公主的背影摇了摇头。砖头看向秦枫,“你皇姑姑都走了,你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世上之人若是知道普惠大师是大梁的太子,怕是会少了很多信徒。”
……
大魏朝廷风起云涌,几天前皇帝竟然颁布了一道圣旨,令太子禁足东宫,四下之人都纷纷猜测到底为了何事,但是令他们更想不到的是,皇上命十四皇子暂时管理兵部与户部。
十四皇子上台后根本没有暂时代管的觉悟,发号施令,不但给大梁与大魏边界多派发了两倍的粮草,更是派去了八万精兵。一时间人心恍惚,皆是奔走相告,直言大魏要向大梁开战。
后宫烽烟四起,皇后项氏一党向皇贵妃慕容氏正式开战,你来我往兵不血刃。而圣宠一时的夏贵妃,却在皇后手眼通天的安排下,住进了东宫,一时间好似宫中没了此人。
“十四皇子这步棋走的漂亮啊。”左丞相薛锳拦住了下朝回家的魏十四。“您不过是三言两语,便叫皇上禁了太子的足,当真是令人佩服啊。”
魏十四也不居功,看了看眼前自建国以来,大魏最年轻的左丞相。“彼此彼此。倘若皇兄没有做出此等身败名裂之事,想来皇帝也不会下令禁足。”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魏十四嗤笑了下,“江山美人、鱼肉熊掌。这等道理,想必不用本宫说,薛丞相也能明白。皇兄向来没什么大志向,急于想要个皇孙,本宫此番也是成全皇兄的爱子之心。”
“好一个成全。”
“薛丞相若是没有了主心骨,本宫这里倒是有个押粮送草的空缺。”魏十四上下打量了一眼薛锳,“大梁与大魏形式紧张,不如就派你做个押粮送草的先锋官,您看可好?如此一来,半路上的山贼土匪怕是许是还能是您的老熟人。您去卖个面子,也好过一番争执。”
薛锳怎么也没能料到,魏十四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一时间羞愤异常。落草为寇的那段日子,给他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伤害。额间青筋暴起,挡在袍袖间的手紧握成拳。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此刻薛锳恐怕会跳起来与魏十四扭打在一起。
魏十四看见薛锳的样子,好笑道,“是不是想知道本宫是怎么知道的?不妨告诉你,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消息。若不是看在你在德安郡主的事情上出了力,此刻禁足的怕不只太子一人。”魏十四走上前拍了拍薛锳的肩膀,“薛丞相,你应该是最会审时度势的,对吧?”
潇洒的转身,以及简单的话语给薛锳的内心留下了很多创伤,甚至那些薛锳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陈年旧事,就这样被人当面揭了伤疤,一口血涌上心头,薛锳晃了晃身子,艰难立住,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了回去。
……
唐栗与大公主和秦枫撕破脸皮之后,并没有受到差别待遇。一切制度还是按照郡主的规制进行,但是唐栗知道,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更多了。便是连魏璟禵也只是传来了一个字条,这样的日子终于告别在了三日后。
随着一次次的地动山摇,随着一阵阵的梵音高唱,随着野兽般的一声声嘶吼,唐栗知道,地宫里面的东西终于突破了枷锁,就像刘太后曾经给自己的几本书中所写的情形一样,那个东西醒了。
宫人四下逃窜,原本防守在紫清殿的侍卫宫女,此刻也不知所踪。在唐栗准备出逃的时候,倒是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德安郡主,鬼王想要见你。”
“慕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栗被关起来的三天,想了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坦言了身份之后,魔王殿那边自己如何交代。要说身份这个东西,既是好东西也是祸害,比如此时。
慕青笑笑,“德安郡主应该能听明白,鬼王想要见你,当然鬼面圣君也在。”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请吧,我的郡主。”
“既然是这样,”唐栗微微一笑,“本宫更是不能跟你走了。”说话间吹了个口哨,作势与慕青打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