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重新装好的碗筷,孙雯琼目送着一行人回训练室,而她自己则走进了电梯,下意识地照起了镜子。
电梯门关上,很快又打开。
本该回去看比赛的孙天睿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
孙雯琼从镜子里看见他的影子,有些讶异地转过头:“你干嘛呢?不是说比赛开始了要观战吗?”
“我送送你,”他伸手按下了关门键,“徐日月早上和人打球扭伤手了,刚一下忘记和你说……我想着正好能顺便给他买瓶云南白药,干脆和你一起下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也不太放心。”
徐日月是外号,大名徐明,是个队内替补。
以前孙雯琼还吐槽过他这对身边各种人都无微不至的样,时间长了也懒得说他,甚至还会配合他。
或许她性格中也有这样的部分吧,毕竟他和她从一出生就在一起了。
“哦哟——孙暖男又开始了。”孙雯琼笑嘻嘻地逗他。
孙天睿没理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
走出大楼后孙雯琼抬头看了一眼,天应该是刚黑下来没多久,黑得不沉,看上去挺通透的颜色。白日的暑气还未完全消散,好在有风,不会闷热到让人说不出话。
也快了。
再下去就是七月,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都会逐渐到来。
“我现在只希望Y市那边能凉快点。”她长吁一口气。
孙天睿走在她旁边,笑了:“那肯定,高原地区呢,怎么也比我们这里凉快。”
两人无声地走了一段。
熟悉的好处就是,走在一起不聊天也不会觉得尴尬;而坏处也很显而易见,就是实在没什么话可聊。
药店在小区出来往左走大约七百米的位置,孙天睿走在前面,踏出小区范围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
“唉,今年不能和你一起旅游了。”
“年初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孙雯琼一脚踢在路边的小石子上,“冠军哦,你自己说的。”
“就是想试试,但是冠军哪有这么容易的啊?”
“栩哥都说一定了。”
“人家那是开玩笑的啊……”
“我听着不像玩笑啊?”
“怎么可能,每年每家战队都说冠军会是自己的,然而冠军依然只有一个。”孙天睿摇摇头,“不过我会加油的。”
“是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老头和老娘的支持。”孙雯琼吐了吐舌头,又有些怅然,“栩哥大概是逗我玩的吧……”谁让她是个不懂游戏的小姑娘呢,唉。
有时候觉得挺遗憾的,年纪越大她和哥哥之间的兴趣差异就越大,在一起玩的时间越来越少。
孙天睿看了她一眼:“不是的吧,第一届NGCC的时候夺冠的是天舞,栩哥那会儿就是教练了,应该有秘诀的。”
“这样啊。”
走到路口,恰好是红灯,两个人一前一后停下来等。
“栩哥来的时候我和他打了个赌,”孙雯琼歪着脑袋,“去旅游之前也和你打一个吧。”
“什么?”
“你们的比赛打一个月差不多能结束吧?”她说,“我想吃‘六月黄’大闸蟹。要是thegenies能拿下冠军,等我旅游回来我请你吃;拿不下来,就你请我吃。”
“然后回来说赢了奖金的人请客?”孙天睿笑道。
“怎么可能,打赌这种事我向来很有素质的。”
“好。”他点点头。
红灯转为绿灯,垂直方向的车辆停在了白线之前。
药店里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两个人走进去才终于有了点活气。
看店的医师从报纸中分出点注意力,很快帮他们找到了需要的药品,便不再管他们。两人买完之后走出店门,孙雯琼把东西塞到他手里。
“你拿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她说,“懒得走,我先回去了。”
“上去吧,给你找台电脑玩着,晚点和我们一起回去?”孙天睿试着建议。
说真的天晚了让她自己回去孙天睿真是不放心,谁让电视台三天两头要出个“独身女子走夜路”的新闻。
就算S市好歹算是个治安不错的大城市,但夜幕下藏着的黑暗数不胜数。
孙雯琼低头看了下时间。
“不用了吧,现在回家,八点半左右就能到家,怕什么啊,回去我给你打电话。”她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
他执意挽留,她更执意地打算走。
“搁你们一群大男人中间玩电脑我多不痛快啊我!”孙雯琼说,“我想回去看电视呢。”
孙天睿拗不过她,只好放行。
……
回到训练室,孙天睿绕到徐明边上给他扔了支云南白药,又回到莫栩旁边。
“栩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吃药了。”
莫栩看了他一眼,接过药放在桌上,摇摇头:“我晚点再吃。”
“先吃吧,晚点还能再吃一颗。”
“……这又不是糖。”莫栩无语。
“一颗两颗的也好不了啊,”孙天睿说,“感冒哪有这么快的。”
“放着吧,”莫栩还是不肯,“……我怕吃了犯困,那就看不进比赛了。”
屏幕上打的正激烈呢。
孙天睿回头往投影上看,看了一会儿他跟莫栩说:“你还是吃吧,这两支队伍打得挺普通的。”
“……你这样说人好吗?万一别人成黑马呢?”
“我始终认为,任何所谓的‘奇迹’在发生之前,都是有苗头的。你的感冒,也是有苗头的。”孙天睿无奈地叹气,“别拿身体开玩笑啊栩哥,你们还真是一个两个都不听劝。”
人不听孙天睿也懒得理,干脆执行起了B计划:强制灌药。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拆开药片送到莫栩嘴边。
指尖和药片离他的嘴唇大概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莫栩看着比赛,骤然被他的身影整个挡住,不由得一愣。
抬起头,是孙天睿很严肃的脸。
“栩哥。”
距离真近……
人和人的安全距离应该保持在一米以上,否则不够亲近的人会产生“厌恶”、“反感”等类似的情绪。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此时,孙天睿又说了一句:“张嘴。”
刻意压低的嗓音中带着几许严厉的语气,莫栩一下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听从了这个命令。
一颗药丸被塞了进来,对方的指尖一触即走,随后送上了水杯。
直到盯着他喝下了半杯水,孙天睿才满意地退了回去:“对嘛,有病就是要吃药,为什么要逞强呢?”
“啊,栩哥病了?”前面的小白转过头,“……你俩凑那么近做贼呢?”
“做什么贼。”莫栩朝他翻了个白眼,将椅子往后推了一点,“看你的比赛。我没事,就是小感冒。”
“哦……”小白又转了回去。
孙天睿已经坐会到自己的位置上了,警报解除。
莫栩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大半个背,和小半个侧脸,轮廓分明,骨架清晰,实乃赏心悦目。
只是,太近了啊……阿睿。
莫栩无声地叹了口气,提醒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了,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呢。
对别人那么好,有什么好处?
……
第二天的比赛进行得比第一天顺利,至少结束的时候,比前一天早了半小时。
莫栩早就因为药效的关系头晕脑胀,恨不得一头栽倒睡他个三天三夜,完全靠强大的信念和责任感坚持了下来。
关了电脑,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哦对了,今天我……”莫栩走过去拍了下孙天睿的肩膀,“我跟潘海说好了加夜班,不回去睡了,今天你只能自己走了……回去路上小心,拜拜。”
“……啊?”孙天睿愣了愣,“今天开始就加夜班啊?”
“是啊,昨天你不是都听见了么。”莫栩说。
“可是你生病了啊?还发热呢,回去休息一天再加班吧?”
“不行不行。”莫栩笑道,“人潘海都跟老婆请示了N遍,签下不平等条约才得到的自由,我怎么能够辜负他。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他摆摆手,转身朝另一边的网游部走去。
孙天睿愣住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因为再说下去,他总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太宽了。
怎么说呢,劝别人不要作死肯定是出于好意,但作死是一个人的自由,何况莫栩还不是作死,他只是想为战队节省点时间罢了。
这种拼命三郎一般的精神,大概也只能表示敬佩了。
不止他,办公室里的潘海也是这么想的,看见莫栩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进门的时候他都震惊了:“兄弟,你很刚啊!”
“……还行。”莫栩说,“今天我注意到了三支队伍,LP、天雪葬花、Snipers,咱们先从这三支队伍开始吧?”
“啧啧啧,行吧,你都这样了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潘海道,“还真巧,我也觉得这三支队伍有前途,早就挑出来了,LP和天雪葬花的已经弄好了,你可以先看看,Snipers的还在统计,要稍微过一会儿。”
“行。”莫栩点点头,走到那台潘海用来存数据的电脑前打开屏幕开始看。
“吃药没啊?”潘海分神关心了一下他的状态。
“吃了,阿睿给买的。”莫栩说,“本来不想吃的,害的我晚上的比赛都没看进去,太困了这药。”
“毕竟是远近闻名的孙暖男……话说有人送药你就知足吧!”
“我也没说不知足啊……”莫栩扭过头,“这‘孙暖男’是个什么说法?”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