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防盗门横亘在二人中间。
那头是关上门后对着门背后叹了口气的莫栩，他对神之巢穴有多热爱，对圈子里的人就有多失望。
而这头，惨遭拒绝的孙天睿摸出手机，播了个电话过去。
“喂？……嗯，我失败了。帮忙打听下天舞那边吧，挖人的话，总得知道人家的心结……嗯，对……嗯好的，好，好的，再见。”
在叹完气后回到房间内的莫栩很快将孙天睿的邀请抛在脑后，再一次投入了升级大业之中。
从前在天舞，全队的训练时间随着老板的作息，从早上九点开始。现在终于离开了被早起支配的恐惧，莫栩很快就原形毕露，活成了一个标准游戏宅的状态。
昼伏夜出——这个“出”主要指的是起来打游戏。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他的新号已经迈入40级大关。清理完手头的任务一看，42级，下一个任务的目的地是天使之城。
终于来到这一步了啊！
天使之城是游戏中的第二座大型主城，莫栩还记得，当年天使之城随二转同步开放的时候那人挤人的场面。现在虽然人数不如当初多，不过因为第三主城迟迟未开放的缘故，到满级前这里便是最后一座城了，聚集着从40多级到满级60的所有玩家，人数依然不容小觑。
有一种终于进入最后一张地图，升级大业即将完成的满足。
把新的号开进天使之城，读条时莫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嘶——
有点疼。
屋里只有一张小椅子，不太适合莫栩这种长手长脚的男人，窝着的姿势时间长了还挺伤腰的。看来等练到50级他得出门走走，顺便去淘把椅子。
伸完懒腰，莫栩摸出一根烟点上，左右看了看，向狭小的阳台走去。
这阳台被隔走了一半，十分逼仄不说，隔得还不太严实，莫栩能听见隔壁传来小姑娘的欢声笑语，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估计是那兄妹俩中的谁带了朋友回来——在夜色中就衬得莫栩特别形单影只。
他朝窗户外吐了个烟圈。
此时是晚上八点过，九点不到点，大街上灯火通明，霓虹灯的光晕一圈叠着一圈，映着夜间穿行而过的路人。
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走，好像只有他是一个人，自从进了电竞这个圈子，和以前的老同学什么也很少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就只有神之巢穴和孟询，就连天舞都是后来才有的。
莫栩低着头看着楼底下的景色，目光一转，就看见小区门外斜对街不远处有一片熟悉的烟雾正在升空。
哟，这地方竟然还有撸串的小摊。
正巧这时手机响了，莫栩看了眼来电提示，接起来听见对面传来嘹亮的声音：“老莫啊，哪儿呢？我才知道你离开天舞了啊，咋的，和孟询那小子掰了？我早都跟你说那小子不是啥好东西，恭喜你顺利脱离苦海……诶！啥也不说了，哥们儿知道你难过，约个时间咱兄弟见一面，好久没聚了，也让当哥哥的安慰安慰你。”
这位一口东北腔的豪放汉子姓胡，是莫栩的老朋友了，听说祖上出过知名的京戏演员，有文艺血统，神经又比较粗线条，大家干脆给取了个双关的外号，都叫他二胡。
二胡同志热情热心，和莫栩两人同在电竞圈，比较有话题，他又仗着自己比莫栩大几个月，一直以知心哥哥自居。
“安慰个……”莫栩现在特烦有人说他失恋心情不好的事，差点爆粗口，好不容易忍住了，尽量以心平气和的语气回答他，“我不需要安慰，现在挺好的，真没事，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嗯，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见吧。”
“那我一会儿去找你？给个坐标啊老铁！”二胡说。
“嗯，等会儿发你具体地址。稍微晚点再来，我刚看了公告，神巢一点维护。”他不会说是提前看见半夜要维护才打算约在今天的。
那头的二胡同志完全没有被他吓到：“行啊，我也是听说晚上维护才找你的，不然你哪有空？就一点吧，咱们去唱歌？”
“两个人唱什么歌，”莫栩盯着楼下那团烟雾，“撸串。”
……
回到电脑前，载入进度条已经读完，初次进入主城时的过场动画也播放完毕，Reveng3孤零零地站在光圈边上。
正准备往前走，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个衣袂飘飘前凸后翘的女角色，正快步向这边跑来，似乎是要出城。
角色外观捏的有点眼熟，莫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果然很熟，是rRui。
说实话，一天到晚碰见同一个人的概率是很小的，不过莫栩并没有很意外，很难说他在建立角色的前一秒有没有设想过路遇rRui这种可能，反正现在是碰上了，莫栩顺手点击了加好友。
秒拒，人还瞬间没了影，踩进光圈就直接传送了。
啊……对了。
他怎么给忘了。
一般这种职业选手的号都是设置的“拒绝所有好友邀请”，否则他们上线的时候就不用干别的事了。
莫栩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准备追上去。先不说人就住他隔壁他还跟个迷弟一样地紧追不舍看起来很变态，就说这游戏里，出了城就属于野外关卡，为了分散人流，即使同一个服务器也有二十多条线路，莫栩是找不到他的。
下次再说吧。
到商人那边清理了一下背包，莫栩从显示器边上摸到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摊开，随后调出游戏中的录像播放模式。
“计家杯”的比赛之后，官方也不知是工作人员忘记了，还是集体放假，总之那段“thegeniesVS天舞”的录像过了好几天才放出下载，个人赛加BO5（五局三胜）的团队赛replay，总计八场录像，莫栩到现在还没看完。
结果他已经知道了，thegenies个人赛两胜，团队赛中又打出了一个“让二追三”，顺利取得冠军。让二追三是一个比赛术语，意思是在BO5的比赛中，输两场后连赢三场获得最终胜利，仿佛前两场是“让”的。
而莫栩正要打开的录像来自第四场团队赛。
在第三场比赛时，已经取得两场胜利的天舞距离最终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失败了。这时候天舞战队会有一种“虽然有挫败感但是还能接受”的心理，而第四场的持续失利，则是把天舞之前建立的优势抹平，无论对于比赛结果还是对于队员心理上，都是非常关键的一局。
录像开始播放，莫栩认真地看着，时不时按下暂停，在那个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再接着往下看。
看完后，他又从头重新播放了一遍，检查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二十分钟的比赛愣是让他看了快一个小时。做完这一切，他接着点开了最后一场比赛，继续做起了笔记。
全部看完，莫栩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
要他分析的话，能列出天舞必输的几十条理由，但此刻他却不想分析了。想起那天头一回碰见孙天睿的时候，thegenies的几位队员众星捧月似的跟着他，当时他还不理解一个新队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但现在有点明白了。
孙天睿打法奔放、张扬，就像这支队伍中的一柄剑，为队员扫开障碍；同时，他也不是一味地在向前冲，而是会在配合队友的前提下再冲。
他是队伍的核心，同时也是粘合剂，在这片赛场上，他就是最耀眼的明星。
虽说现在还有些不太成熟的地方，但假以时日，孙天睿会是神之巢穴联赛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天舞活该要输。”莫栩叹了口气，摇摇头。
同是队伍的核心进攻位，孟询在意识方面差孙天睿太远了。
时钟指向11点，距离维护还有两小时，莫栩退出录像，准备在维护前再升一级。
谁料一退出就愣住了，rRui就站在他旁边，正和商人交易，在rRui身后，还有一圈满级的光板角色在等他。
这阵仗，是战队在给他刷装备？莫栩看了眼就明白了。
这种光板角色不是说没有装备的角色，而是满级后默认任务装的角色，每家战队都有很多，交易市场上也常常有卖的。条件好点的战队会给这样的角色准备一套基础的套装，方便各位队员刷东西用。
以前Mxmx也享受过这种待遇，那把强化到13星的弩就是天舞战队的杰作。
明白的不止是莫栩，还有围观群众，有个好事的玩家在附近频道问：“这是thegenies全体为rRui大神站街吗？”
那些账号集体沉默了一下，不久，有个同时魔导的光板号头上冒出了一个近聊泡泡。
“不，我们都是rRui大神的粉丝！”
隔壁又传来一阵哄笑声，这回还夹杂着不少男人的声音。
啧。
莫栩看了眼墙壁。
他觉得明天应该给孙雯琼投诉一下，这样也太扰民了。
正想着，rRui动了一下，角色的脸转了一圈，掠过了莫栩。
游戏里盯着大神看的玩家多了去了，孙天睿也不会格外注意这么一个号。
然而就在这时，Reveng3的头上也冒出了一个泡泡。
“rRui大神草粉吗？身高180体重200斤的那种。”
rRui：“……”
……
这回不仅是隔壁，连围观中的玩家也发出了哄笑。
恶心完孙天睿的莫栩心满意足，感觉自己报了个扰民的仇，他淡定地接了几个任务，向着城外走去。
刷本，练级！
三转任务会在45级时解锁，如果不完成，练到50级就无法继续获取经验了，因此打定主意要练个新职业的莫栩在资料片开放前，就只需要练到50级，时间绰绰有余，莫栩也没刚开始那么赶了。
又刷了三个副本，时间已经逼近0点30，他准备收工。
退了游戏之后莫栩给二胡挂了个电话。
“到哪儿了？”
“快到了，”那头二胡的大嗓门嚷嚷着，“我靠你们这儿可真绕，这司机师傅也不熟路，要不你下来吧？”
“行。”莫栩拿了串钥匙就准备出门，“那先挂了，到路边再给你打，进电梯没信号。”
深夜的楼梯间本该是很安静的，可惜1101里依旧喧闹。
防盗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站在楼梯间没有在屋里时透过阳台听得清楚，不过还是能时不时地听见里面闷闷的笑声。
真羡慕这些小年轻。
莫栩撇了撇嘴，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