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他的小拖车一路进了电梯，内心的困惑越来越大。
这房子无障碍通道做的还挺好，不然他这么拖着个小车都不知道怎么上楼了。
到了11楼，莫栩慢吞吞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1101的屋门开了条缝，里面露出暖黄色的光。
“你好——”莫栩站在门口，试着高声向屋里打招呼。
一个年轻的姑娘从里面探出头，看见他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哦”了一声，又缩了回去，没多久，踢着一双布艺的拖鞋从屋里走出来，手上叮呤当啷地拿着一串钥匙。
借着屋里射出来的光莫栩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眉目疏朗，不像个刻薄的人，心先放下了一半。
“对面的那间房子出租，叔叔你几个人住啊？”姑娘说着，瞥了眼莫栩拖着的小车。
莫栩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喊叔叔了，吐槽都有气无力的：“我没那么老，就是……就是没刮胡子。”
“呃……不好意思，有点黑没看清。那什么……我这人也挺实在的，和你说句真心话。房子我们家给改过格局，1102这间不太大，但是我看你也就一个人，住是肯定够住了的。”那姑娘絮絮叨叨地说，“厨房和卫生间是有的，但是原则上不许做饭……”
莫栩顺口接了句：“没事，我不做饭。不过这微波炉能用吧？”
两人进了屋。
1102的格局很怪，长长的一条，进门是个开放式的厨房，过道上有洗手间的门，最里面是房间和阳台，整体装修比较简单，也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经常过来打扫。桌子椅子上还铺着成套的碎花桌布和坐垫。
本来他就是抱着外卖和电脑就能活下去的类型，莫栩还挺喜欢这里的。
姑娘敲了敲厨房的窗台：“微波炉可以用，你要是真的偶尔热点东西吃我们也不会说啥，主要是这个窗户，它这个外墙结构风出不去，要是起大油锅，油烟会吹到我们那儿去。”
“嗯嗯。”莫栩点头表示理解。想必是为了节约开销，他没有看见吸油烟机。
“然后呢，房间里没有电视机，你可以自己配，但是有线电视的信号口在我们那儿，配了电视也没用。再有就是阳台，有一半能看到我们那边，所以给封掉了一半。”
“啊……”莫栩在房间和阳台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才看出点门道，“这是把1102一部分空间跟1101打通了？”
姑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房子大了也不好租，这种一室户的格局看得人反而多，房租也便宜，对吧？我们自己家住想住得宽敞点的，就多隔了一点。”
“嗯。”
这倒是真的，活在寸金寸土的S市，单身的租房者更倾向于租一人用的小房子。
省钱。
看了一圈，莫栩的疑问也随之而来：“就这些要求吗？这房子挺好的，不至于租不出去吧？我看帖子挂了好几个月了。”
“是啊，”姑娘说，“主要是因为还有两个要求。”
她走到阳台，从角落里拉出一根长长的网线。
“第一，有线电视的信号口和宽带口在一起，都在我们那边，网线我们拉过来一根，插上就能用，但是每天18点到3点之间不许下载，不许看电视，不许开P2P；WiFi我们设置好了，不许自己装路由器，网费我会算你便宜点，一个月大概二十，你能接受的话咱们就签合同。”
莫栩一愣，这要求……
“你家有人打游戏？”他问。
年轻姑娘看了他一眼：“是啊，你也打？”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他拖着一个华丽的电脑机箱。
“嗯，我也打。”莫栩道，“平时18点到3点我一般都在打游戏，打游戏的话应该不会影响你们那边的延迟，没关系吧？”
“不影响延迟的话没关系，我们也不会苛刻到不让你上网的。”姑娘说，“其实家里还拉了一根网，我拿来看电视的，不过你们这些打游戏的估计看不上。”
莫栩笑了：“长城？”
“没那么糟，网通的，不过听说你们这些玩游戏的只用电信。这些要求你都答应的话我没问题了，这房子是挺好的，而且每个星期我会叫阿姨过来打扫房间，费用我会出，算是附赠服务，希望到时候你不会介意让阿姨进来。”
“巧了，我确实不太会收拾。”莫栩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不想给墙壁打洞，所以不许往墙上装任何东西，”姑娘说，“包括空调。”
莫栩抬头一看，发现墙上果然没装空调。
这……
S市的夏天，没空调怎么活？
难怪房子租不出去啊，莫栩有点打退堂鼓了。
“我也知道夏天没空调日子不好过，我可以帮你配个空调扇，也蛮凉快的。”她说。
莫栩犹豫着。
平心而论，房子他很喜欢，环境优美，交通便利，干净整洁，就连家具上的装饰都很温馨可爱，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笔，让他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
“租金能不能再便宜点？”莫栩问。
“还便宜啊？”姑娘张大嘴，似乎有点不高兴，“我开价已经够低了吧？”
她敢说她的开价是前后两三个地铁站沿线的房子中最实惠的了。
莫栩温和地笑了笑：“刚失业，还不知道多久能找到工作，日子不好过啊，再说你这儿没空调，夏天住得也难受。哪怕每个月便宜二百也行，要不然，你看能不能押一付一？”
这回犹豫的人换成了姑娘。
就在这时候，1102开着的大门口传来一点响动，一个清润的男声传了进来。
“雯雯，你在里面吗？”
姑娘还没应声，莫栩就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从阴影处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
一般来说，莫栩不会刻意去记一个路人的长相，但首先这个男生是个厉害的选手，其次对方的长相很符合他的审美，更何况不久前他们还说过话。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天舞输了比赛。莫栩花心思分析过的比赛。
就像是他赢了他一样。
几条加起来，足够莫栩花一点心思去记了。
rRui，阿睿。
他把这个发音在心底过了一遍，觉得很不错。
就是没想到PK时以连招新奇、操作奔放、动作华丽著称的选手，本人却是个长得有点腼腆的小伙子。
年轻的姑娘愣了一下，诧异道：“怎么，你俩认识？”
“……不算很认识，”阿睿笑了笑，双眼弯成了月牙形，“刚在比赛场外碰见过，没想到是来看房的人。”
“也是你们那个什么比赛的选手？”姑娘看了看莫栩。
她的目光很平静，完全没有圈子以外的人看他们的时候那种夹杂着探究与憧憬的鄙视眼神——大多数人的探究是因为好奇，憧憬是因为高额的奖金，而鄙视则来自于对“打游戏”根深蒂固的偏见。
没有，完全没有。
莫栩因此起了点解释的兴趣，即使他来这里之前完全是一副不想提起前尘往事的逃避态度。
“不是的，”他笑着摇摇头，“我不是选手，只是个神之巢穴的普通玩家。”
“普通”玩家？
阿睿挑了挑眉，朝他伸出右手：“进过天舞的‘普通玩家’？你好，我叫孙天睿，她是我双胞胎妹妹，叫孙雯琼。”
“莫栩。”莫栩和他握手，简单地答道，“我不是天舞的选手，之前在天舞任教练，如果你有关注新闻的话可能会知道，没记错的话，我入队的时候，他们发过一条微博。”
whee的猜测果然没错。
孙天睿道：“确实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怎么，离开了天舞，你要搬家？”
“是啊。”莫栩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你家的房子。”
他转头看向孙雯琼：“怎么样？”
孙雯琼眼珠子一转，有了个新主意。
她悄悄露出了个奸笑，很快又板起一本正经的脸，对莫栩说：“既然你是什么天舞的教练，游戏应该玩得挺好？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赌？”
“和我哥打一局，如果你赢了，我就同意给你每个月便宜两百块；如果你输了，就原价租下，怎么样？”
显然，孙雯琼对自家哥哥的水平显然很有自信。
就因为他们家租房条件比较苛刻，这段时间房子一直空着，等于凭空损失了好多钱。即使孙天睿失手输了比赛，也比让房子空着强，她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赌约。
莫栩一怔，看向孙天睿。
对方是rRui。
和rRui“练一把”这个念头，不是没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但曾经的他，忙着分析比赛、制定战术、训练孟询，一直都没找到时间。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和rRui比赛这种事，不用考虑，他一定会接受，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想不想接受这个赌约的问题。
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意识到这点后，他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松开。
“可是我……没有账号。”莫栩平静地说。
“你不是玩家吗，没有账号？”孙雯琼叫道。
“嗯，号……留在天舞了。”
职业圈中因为各队合同的问题，有些人的账号归属权在战队而不是本人手上，就会出现号留在战队的情况，孙天睿并不很意外。
他问道：“你玩什么？雯雯她练了好多职业，就是可能装备不太好。不过我也可以换装备差一点的号，只要你同意。”
他也对这个“前·天舞主教练”有些好奇。
莫栩对着兄妹二人玩味地笑了笑：“但是这个赌，无论输赢我都要把房子租下？那赌大一点吧，万一我要是赢了，每个月便宜五百怎么样？”
孙天睿看了看孙雯琼。
她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很想打这场比赛。
“好啊，五百就五百！”孙雯琼一口答应，“你玩什么？我看看我有没有号。”
“影舞。”莫栩垂眸看着鞋头上沾着的一丁点泥。一个月之前他还和孟询手拉手出门吃饭，那天碰巧赶上下雨，回到家的时候鞋子上沾了不少的泥。
这么快就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