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是了,从二十几年就有的阴谋,为什么就不能是从她生日那天就动了手脚呢?
她扯扯嘴角,巨大的悲凉从胸腔里溢出,沿着每一寸血液的纹路迅速的蔓延,她看着对面的三人,像从未见过他们似的陌生,她说:“我……我生日,那一晚,是你……是你们,做了手脚?”
“呵,你以为呢?”赵子晴双臂环胸,慢慢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以为随便喝醉个酒,随便进错个房,就能遇上沈白?还有你跟廷东哥,你以为他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不见了?”
每一个问句都是一把刀,直直插进莫羡心口。
她张张嘴,呼吸都费力似的,喉咙里拥堵的血块,胸腔里沉闷似要崩裂,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在巨大的苦痛里突然就失去了片刻的意识……
怎么就,从来没怀疑过呢?
是因为从来不愿主动回想吗?
那个晚上,她生日的晚上,本该是幸福美好的时刻,她却因为一点小事跟江廷东闹矛盾,但那次,江廷东没有像往常那样哄她,甚至在她生日会上都没有出现,她堵着一口气,不自觉喝了不少酒……
她一直以为,是她自己喝多了喝醉了,所以才有了那样的糊涂事,偶尔里,脑子里也闪过这样那样的念头,比如……真的醉倒的她,又怎么有气力精力去……
对沈白做那样的事……
她,是看过那晚的录像的,沈白给她看过的,视频里的她,腰肢晃动在他身上的时候,诱惑近妖……
她下意识抗拒那样的自己,害怕着自己难道真的还有那样的一面,对着一个陌生男人不择手段的勾引……
因为抗拒,那些不经推敲的事就这么隐藏到了现在,甚至在被绑在这里,甚至在她的父亲出现,她都未曾会想到……那件事。
那个让她后悔至今的那个晚上……
“原来,都是……你们……”
“莫羡,我说过,这就是你的命。”张兰芝眉眼微眯,像是苦口良言的劝慰,说出的话却让莫羡生不如死,她说……
“怪只怪你那个妈不该把你送到这里,要是她安安稳稳带着你在乡下过日子,你今天就不是这个命。”她笑了笑,带着虚伪的悲悯,那模样好似在说让她认命。
莫羡半垂了头,长长的微卷的头发落在身前,因着赵子晴的厮打而凌乱,她目光里空空如也,又像是酝酿了风暴似的情绪,看到自己微卷的发尾,脑子里奇异的就闪过一个念头,她天生头发轻微的自然卷,可这个赵家里,只她一个人这样,赵宏山原先骗她是随了哪一个外祖辈的人,现在想来,她这样子……是随了她亲生的母亲?
只这一个念头闪过,原本脑子里只一个符号似的人,好似就清晰具体了起来,赵子晴在耳边说着什么,她有些听不清楚,在赵子晴的手指戳到她脑门的时候,她突然一个抬头……
“你……你看什么!”赵子晴被她的眼神吓到似的,堪堪僵住了手指,反应过来后因为自己瞬间的怯懦恼羞成怒,她狠狠一脚踹在莫羡身上,“再看我挖了你眼珠子信不信!”
“晴晴!”张兰芝一直注意着赵宏山,明显感觉他周身气压的降低,她一下拉过自己的女儿,“晴晴,又冲动了,你能不能沉住些气,这里有我和你爸爸呢,总这么冲动平白耽误你爸的事……”
说着,张兰芝小心的去看赵宏山,被一团黑色包裹的男人,嘶哑的嗓音里,异样的恐怖,他转了头,盯着张兰芝:“管好她。”
晦暗的灯光里,他与黑色融为一体似的,无端的骇人。
赵子晴还想反驳,被他幽然转过的眼神吓了一跳,虽隔着一层的黑暗,她让感觉到那份目光……
“爸……爸……我……”
“管好你自己。”
“宏山,宏山你别吓着孩子,晴晴快给你爸道歉,快点往后站站,别耽误你爸的事。”张兰芝忙隔开两人,把赵子晴拉到身后:“你就在这待着啊,你爸自有打算……”
说着安抚又警告的看她女儿一眼,赵子晴瘪嘴,显然还不服气,但到底不敢再闹,事实上,知道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比谁都高兴,可真正见到了,她又忍不住的害怕,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一个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为了掩盖身份,不惜把自己全身都整成别人的样子,甚至……
当初自杀血肉模糊的那具尸体……
不敢多想当初火化的到底是谁,不管去想墓地里埋葬的那具尸体是谁的……
赵子晴打了个冷颤,闭了嘴不敢再说话,眼神却还是恶狠狠瞪着莫羡。
莫羡在看赵宏山。
眼神凶狠愤怒,那般外表之下,声音却是与之相反的沉静,但这份沉静下,又隐着汹涌的情绪……
她说:“所以那天,我生日那天,给我下药的是你?给沈白下药的也是你?为了你见不得人的目的,你把自己女儿送到陌生男人床上?”
“不,你没把我当女儿,呵……”她冷冷的笑,目光扫过那对母女,笑得发冷,“还有你们,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只把我当个报复工具,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不是利用你们把我绑到了这里?”
“你!”
“赵宏山,你可真是……自私啊。”莫羡没理会张兰芝和赵子晴,她看着黑暗里的人影儿,笑得像哭,“可惜啊,你还是会输,我没那个本事看破你阻止你,会有人来做的,你以为用我就能威胁了沈白?呵……我等着看,等着看你是怎么输的……”
“住嘴!”张兰芝没能忍住,厉声呵道:“莫羡你给我住嘴!他到底是你爸!供养你这么多年,还让你读那么好的大学,让你衣食无忧当了这么多年赵家大小姐,现在用到你了就是自私了?”
“你还真是你跟你那个妈一模一样!贪得无厌!”她气息不稳,声音尖利:“要不是我们当年带你回来,恐怕你早就死在孤儿院了!就凭救命的恩,养你的恩,让你回报一下怎么了!”
“宏山你听到了?听到她说你什么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宏山似笑了下,笑声嘶哑,他站起身,缓缓朝莫羡走近:“我倒没想到,你这么信他……呵,不是等着看吗,我也看你是怎么绝望的,不过莫羡啊,你对我再怎么恨,我也还是你父亲,这是你怎么都改变不了,你放心,我还没那么禽兽,上次的失败都是江廷东心慈手软,这一次,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你……要做什么!”
他嘶哑的笑,俯身钳制了她的胳膊,拎着她就把她这么抓了起来……
“宏山,宏山你……你要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我是说……你身体不是还没恢复吗?”
“滚开!”
“可是……”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赵宏山撕扯着莫羡,把她的身子拉到门口,回身看着房子里的母女:“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给我老实待在这里,要是有人来找她,知道怎么说的吧?”
“知……知道,可是宏山,你一个人去,要是沈家早有准备……我怕……”许是太怕再一次失去丈夫,张兰芝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她的矜持优雅,总在软肋下尽数破碎。
可赵宏山并不领情,他语气越发不耐,抬手甩开她的手,嘶哑着嗓子:“你在怀疑我?”
“我……我不是,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我筹备这么久,万事俱备。”他嘶哑的笑声让人后背发冷,低头看了下没了力气的莫羡,说,“沈家那小子不是擅谋算吗,这次我偏不跟他玩算计,呵……你说,我寄一条这丫头的胳膊过去,他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张兰芝身子颤了下,还未做出反应,赵子晴就忍不住叫好:“这个好这个好!爸,你看她手上戴着的戒指了吗,锡兰蓝宝石的!那是沈白送她的!据说世上只此这么一个,你砍她那只胳膊,沈白一看就能认出来!到时候……到时候,肯定就乱了阵脚!”
她越说越兴奋,眼里的残虐和报复,陌生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看着莫羡被她父亲拖着下楼,远远的,莫羡还听到她喊:“爸!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妈!我们……等你凯旋!”
凯旋……
呵!
浑身的疼意里,莫羡对这一家人,唯一剩下的情感就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