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唐凝的声音太过于恶狠狠了，叶忘情急忙跳起来摆手道：“我没有同情他们！我同情他们干什么，我疯了吗？但是我家师尊平日里教导我们，法术是要去做善事帮助百姓们的，像这种，这种用法术来吓唬人的事……”
“真难相信你这种逗比居然没有用法术作弄过别人……”唐凝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叶忘情听了个清楚，一脸疑惑问她：
“什么是逗比？师尊说过，道术不可以乱用，当然更不可能去捉弄人了。”
唐凝以手扶额，表示自己实在是没话说了。
当下她只好循循善诱：“小叶啊，我问你啊，你说，你救了你堂妹回家，算不算帮助别人啊？”
叶忘情自然点头：“当然算了。”
“你家师尊有没有教过你，世界上总是有些恶人，你们这些有能耐的人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啊？”
“当然教过，师尊还说，对付那些冥顽不化的人，就该用雷霆手段收拾他们。”
“……道理你都懂那你为什么觉得去收拾村子里的人是不对！”唐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个……他们虽然是坏，也不讲理，但是招鬼去作祟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他们大约也只是没读过书也没受过教化，再加上贫穷，所以才这般愚昧蛮横吧。”叶忘情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大恶之人的。”
“……”唐凝可算明白了，感情这叶忘情根本就是一俗称的傻白甜，不知道是不是在天师府修道久了没下山历练过，他把这世界想的也太美好了吧。
重重叹了口气，唐凝到石缸边上舀了些水，在火堆上架起了石锅，开始烧水。
叶忘情看着她，几次都想开口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水烧开了，唐凝给叶忘情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才缓缓道：“是，这个村子是很穷，可是这个世上穷人多了，我也很穷啊，你看我还住在山洞里呢，我怎么没去拐带人口啊。”
“……你偷人家鸡了。”叶忘情弱弱指出事实。
“时空之源在上我好想回去啊……”唐凝已经想要撞墙了，“那照你这么说你也吃了鸡呢，咱俩是同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忘情摇摇脑袋，乖乖闭紧嘴巴。
“我偷鸡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待会儿再说。”唐凝决定，今天不把叶忘情给说明白她就不睡觉。当然，她本来也用不着睡觉的。
当下唐凝为了平复心绪，喝了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是个僵尸，这水不仅喝起来十分苦涩，而且口感跟沙子差不多，实在是让她差一点儿就吐了出来。
强行把这口水咽下去，唐凝清清嗓子，开始给叶忘情解释。
“你刚来可能不清楚，这村子虽然偏远，土地却十分肥沃，包括这山上的土，也是少有的沃土。且这村子依山傍水，风调雨顺，你看这山上的野草就知道，它们有多少养分。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穷？”
叶忘情依然乖乖不说话，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因为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种地。”唐凝的语气硬邦邦冷冰冰，说的却全都是实话。
“不种地？”叶忘情果然吃惊非小，“这么好的地不种，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呢？”
“春天的时候随便撒点种子在地里，平常也不去照顾，等到秋天看运气呗。”唐凝对这种行为表现出毫不掩饰的鄙视，“不信你去看看，这些人家里根本连种地用的农具都没有。这些鸡啊猪啊的也是，随便给它们点什么吃，也不怎么照顾，这可真真正正是靠天吃饭的典型。”
叶忘情张大了嘴，他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种人。还不是一个，是一村。
“可是他们总该要花钱啊，这样子连赋税都交不起，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村里的人是没什么钱，可村外的人有钱啊。”唐凝这话似有所指，说得叶忘情云里雾里，满脑袋问号。
“不瞒你说，我也是被拐卖进这村子里的。当时我还小，跟我娘一起被人打晕了卖给村里的一个老光棍。本以为上天垂怜让我与我娘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分开，哪知道自从给卖进了村里，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怕我们逃跑，老光棍还把我们用铁链锁了关在猪圈里。我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做活，稍慢一点儿就是一顿毒打。村里的人也跟那老光棍一样，只把我跟我娘当成畜生。后来我娘被那老光棍给打死，我拼了命才逃出来，脸却全都毁了……”
为了解释起来方便，唐凝就把穆持盈的乳母称作“娘”。
傻白甜叶忘情没想到唐凝的身世这般凄惨，有些不敢去看唐凝的眼睛，很是为自己刚才居然觉得这村子里的人不是很坏而感到羞愧。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唐凝继续道：“在村子里这几年，我也稍微知道了一点儿村子里的辛秘……”
其实都是剧情和柚子的情报，不过唐凝这说法也不算说谎。
“刚才不是说到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不种地但还有钱吗？其实这话也不确切，村子里的人确实没什么钱，但是还有一批人不住在村子里，他们有钱。我不知道你被打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村子里几乎没有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包括四十多岁的男人也不多？”
叶忘情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点头如捣蒜：“你说的对，还真是这样，这是为什么？”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土里刨食的。”伴随着唐凝幽幽的语气，外面天空突然一个炸雷响起，紧跟着一道闪电劈下，映得唐凝的脸上显出几分幽暗的蓝光，更是鬼气森森。
唐凝的僵尸本能让她对雷电极为敏感，雷声响起的时候她几乎都要跳起来逃跑，可到底还是她的灵魂认知和超兵的心理素质占了上风，因此只是微微抖了一下，竟然毫无畏惧了。
“土里刨食？可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叶忘情这下子是彻底糊涂了。
唐凝一摊手：“土里刨食就一定是种地吗？就没点儿别的营生了？”
叶忘情虽然白甜了一点儿，但他并不傻，只是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唐凝的所指，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的像唐凝的利爪：“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都是盗墓贼。我记得好像还是一个什么……好像是叫‘搬山教’的教徒来着。”唐凝敏锐的注意到，在说搬山教三个字的时候，叶忘情的脸色瞬间又是一变。
“你确定真的是搬山教？”
“应该是吧。”唐凝知道，如果自己说的太绝对了反而会显得有问题，因此回答的很含糊，“我也没抬听清楚。之前还没逃走的时候，有一次，我见二丫爹背了一袋子金灿灿的东西回家，跟二丫娘说什么‘教主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又说什么‘坛主决定先把这附近的古墓全都搬完，然后南下去干一票大的’，第二天又背着这一袋子东西走了。”
叶忘情却是眉头紧锁，沉声道：“搬山教大约是在烈族入侵之后才出现的一个邪教，非常凶残，不仅盗墓，墓中带不走的东西他们一概都会毁掉。有时墓中有僵尸一类，他们还会用邪法降服僵尸驱为己用。如果他们真是搬山教徒，那么村里穷困就不难解释了。搬山教的邪法会祸及子孙，且用邪法盗墓得来的金银必须立刻挥霍掉。”
唐凝心里“咯噔”了一声，脸上却依旧平静：“我也发现村里的人都多少懂些小法术，但是那些厉害的法术估计是传男不传女。村里的小男孩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去祠堂，不知道干什么。但还不仅仅是如此，因为古墓有限，并不是常常能见到，再加上村子里这些人也需要生存，盗墓得来的钱他们用不到，村子里的人就去盗普通的墓。他们盗墓一来是为了练手指点后人，二来也是为了财。只不过普通的墓室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主要是盗运尸体，然后把这些尸体卖掉。”
“盗尸？”叶忘情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看上去好像是地里烂掉的土豆，“这是为什么？”
“这附近有配冥婚的习俗，这年月意外死亡的人又多，据说没娶媳妇就死了是不得超生的，所以他们就想了个法子，搞个冥婚出来，也不知道是骗谁。总之，这尸体买卖的生意，村里人做的很是红火。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靠这个赚了多少钱，但村里的人都是有了钱就不去干活儿直到钱全花完的人，所以存不下什么积蓄也是很正常的。”
“我实在是没想到……这里人简直是……简直是……”叶忘情想要找一个文雅一点儿的词来形容他们，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显示了他的想法：
这个村子，根本就是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