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二丫家狗死的这天早上,二丫的傻哥哥突然又发起疯来,嘴里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像是疯了一样——虽然他本来就不太正常——拿起石头想要把二丫娘给砸死。
他力气原本就大,突然发起疯来更是拦也拦不住。众邻居虽然也不太敢接近,但好在还会些小法术能把这傻子给控制起来,拿绳子给捆上了。
正当众人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傻子却又不知怎么的挣脱了绑绳,冲进了隔壁老光棍家里,嘴里喊着“打鬼,打鬼”,要把老光棍家里那头猪给踢死。
老光棍自然不能答应,上前阻拦的时候,被傻子推到了猪圈里,脑袋正碰在一块石头上,当场一命呜呼。
等到周围邻居发现的时候,老光棍已经绝气多时,傻子正在猪圈里打滚。
到底是个傻子,谁也不能说把他怎样。众人干脆只当做没看见,把老光棍的尸体给抬出来停在院子里,准备找时间下葬。
二丫娘一直躺在床上说着胡话,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到了第三天,事情更糟了。
大白天的,甲家的锅碗瓢盆到处乱飞,专门对着人的脑袋砸;乙家养的鸡全都离奇暴毙;丁家的小崽儿大白天的指着房梁上说那有个吊死的女鬼;还有一家的娃娃看见门外有个漂亮的玩具,走过去想捡起来却跌进了井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全都古怪的浮肿起来,还隐隐透着青色。
这村里就开了锅了,人人家中都有怪事,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看着别人家出了人命,不由得都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来。
自然就有人提出说去找教主,找坛主,实在不行把自己当家的给叫回来,这么多怪事,肯定不是偶然。
他们也知道自己家里人做的是缺德的买卖,现如今出了事,都纷纷怀疑是不是有人触犯了禁忌,才惹来这么多灾难。
一些金盆洗手的族老们聚集在祖庙里,关起门来开会。他们虽然现在不干盗墓的活计了,却都是经验丰富,对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知道不少。
这边正开着会呢,二丫家的傻子却冲进了祖庙。这傻子身上脸上手上全都是淤泥,却是笑嘻嘻的露着一嘴的黄牙,手里还拎着一把斧子,冲进屋里见人就砍。
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一个个都归了西,祖庙也被傻子一把火给烧了。
村里的族老开会时向来不许人打扰,等火光大亮了村里人才知道那边着火了。他们这一村的人又懒,正常人家里的水缸里都存着水,他们这村里全是现去井里打。再加上平常不干活儿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腿脚也不快,还有各路冤魂在旁边捣乱,这么一来二去耽误了功夫,等救火的人提着半桶水赶到的时候,祖庙早就烧的连灰都不剩了,里面开会的族老一个也没跑了。
有人注意到傻子站在祖庙门口,手里拎着把滴血的斧子,一个劲儿“咯咯”乐,都意识到事情跟傻子有关系。
就有人问:“傻子,你来这干什么呢?”
傻子笑得开心,说话却十分古怪:“哦——都死了,死的太好了,烧的太好了。”
别人可不是傻子,立刻就有人猜到是傻子放了火杀了人,众人互相使个眼色,能用的法术全都用出来,把傻子给牢牢控制起来,堆了个柴火堆把傻子给烧死了。
在火堆中的傻子不仅不喊疼,反而笑得更大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他的大喊:“哈哈哈哈哈——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这一句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在每个人耳边萦绕,从耳朵里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里。
等到傻子死的不能再死了,众人彼此互相看看,都觉得好像有一股阴风在他们身边缠绕,从脚底冷到了心底,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眼瞅着天光大亮了,才有人低声道:“咱们村儿这个样子,该不会是中邪了或者被人做了手脚吧?”
只是这些村里的人,除了那些已经烧成灰死的不能再死的族老,剩下的人虽然多少会一点儿小法术,却全都是资质欠缺,不能入搬山教的,说白了就是废材。因此虽然怀疑是这么一回事,却谁都没有办法去证实,更没有办法去解决。
有人提出,干脆派个人出去请人回来解决。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但是谁去呢?这又是个大问题。
没有人愿意留在村子里,毕竟村子现在一点儿也不安全。昨天还有个人吃饭的时候被一颗石头给卡住了喉咙,活活给憋死了——谁都不知道这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因此众人都是提心吊胆,一个个争抢着要去报信。
争着争着,有几个人忽然打了起来,而且越打越邪乎,旁人怎么拦都拦不住。
直到甲扭断了乙的脖子,又回过头去望向众人,突然伸手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尸体栽倒在地,两只眼睛睁着,看着众人,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某些看不见的力量的掌握之中。
当下他们也不争了,采取抽签的形式派出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背着行李出了村子,第二天一大早又出现在了村子的门口。
如此三番五次,村里人这才明白,他们出不去了。
这些天村里死了不少人,家家穿白,现在更是确定了无法离开村子,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离死不远,有几个人当天就自杀了。
等到了第八天头上,唐凝和叶忘情终于开始行动了。
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叶忘情仰着脖子看着村子上空比乌云还浓郁的怨气和阴气,有些愁眉苦脸:“虽说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我看着这些冤魂怨气冲天的,一点儿也不比当初减少,回头想要投胎只怕是难。”
唐凝正在收拾他们这几天准备好的道具,闻言也顺着叶忘情看的方向瞅了一眼,当然是什么都没看见:“我还以为你要说这些冤魂下手太狠,这些村民死的好惨呢。”
“为什么?”叶忘情诧异地看着唐凝,“他们做了这么多缺德事,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们了。要我说,这些人就该被雷劈死,永世不得超生才对。”
“啧啧,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说的,说这些村民只是愚昧无知,算不上什么大恶人的……”
叶忘情俊脸一红:“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么不是东西么……接下来怎么办?直接进去?”
唐凝把一个高大的幌子塞进了叶忘情的手里,这幌子比叶忘情还高一头,正面上写着“第一神算”,还画着个八卦,反面上写着“天师再世”。然后她又把一个铜锣和一个小锤子丢给了叶忘情。
“你扛着幌子,这个手拿着锣,然后只管敲锣就行。”
“……我怎么看着这些都是江湖骗子必备之物呢?”
“闭嘴。”唐凝横了他一眼,自己捡起了一根看起来用了几十年的拐杖。
她今天把自己扮成了一个驼背的盲人老者,身材瘦小,头上戴着斗笠,脸上罩着黑纱,从黑纱下面露出一把白花花的胡子,这是她从村里羊身上薅下来的羊毛,走路一颠一颠的,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叶忘情则是在脸上抹了点黑灰,原本十成的容貌变成了六成。
本来唐凝是打算让叶忘情摆出天师府弟子的身份,告诉村里人现在村里在闹鬼,方便救人。哪知道这几天排练下来,唐凝发现叶忘情根本就不适合编瞎话忽悠人,唐凝随便提出几个问题来他就支支吾吾编不上来,手忙脚乱,一看就是有问题,连那些在旁边看的冤魂都觉得不忍直视。
唐凝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自己化装改扮,亲自上阵,装扮成一个算命的老先生,让叶忘情装作她的小徒弟,到时候见机行事。
唐凝也想好了,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高人,那就得拿出高人的架子来端着。上个任务里那简鸿云就很会端架子,唐凝觉得自己应该能学得差不离。至于那些专业性的问题,高人什么身份?能随便回答吗?小徒弟上就行了。到了关键时刻唐凝再说上几句,这事情也就成了。
当下二人装扮起来,唐凝又叮嘱了叶忘情几句,叶忘情在前,唐凝在后,两个人这就进了村。
“算灵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算灵卦——”唐凝的声音苍老嘶哑,倒真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这是她的变声技巧。
唐凝喊完了,叶忘情在前面敲锣:“嘡——嘡——嘡——”
这村子里的人本就人心惶惶,突然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嗓子,全都出门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是出来的人不少,上前的却没几个。
唐凝也不着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户人家门口,忽然道:“徒儿,这里人鬼混杂,鬼气森森,打进了村这几步路,为师就看见了不下二十只冤魂厉鬼,各个神情可怖,莫不是咱们走岔了道,到了酆都地界?”